(二十一)醋好酸
(二十一)醋好酸
(二十一)醋好酸 陳家人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奉天,糕點鋪門口坐了個人。 呂游?晚風意外叫他。 呂游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來,沒看到晚玲,很是失望。伯父伯母。 快進來坐。陳太太開了門鎖,有些無奈。 晚玲去上海讀書了,真是對不住你。 呂游陪著笑,沒事,我等她。書總歸是要讀完的。 哦。陳太太把箱子提到樓上,我去給你煮茶。 不用了,伯母,我是來找晚風的。 陳太太再回頭,晚風和呂游已經不在鋪子了。 找我做什么? 呂游把晚風拉扯到了小巷,指著自行車說。 這車送你了,我家過一陣子要搬走了。 搬去哪里?呂游手在自行車把上摸來摸去,我這次去上海姨媽家,還學會了開小汽車呢。燒汽油的,跑得可快了,突突突的。 哦。 呂游靠在墻面上,從褲兜摸出一根老刀牌香煙,叼進嘴里。 你你啥時候開始抽煙了? 嚓的一聲,呂游像個成熟的大人把紅色的火苗攏在嘴邊,低頭狠吸一口。 你姐在上海還好吧。他的鼻孔冒出白色的煙氣,把小兩歲的晚風嗆得直咳嗽。 姨媽給她聯系了什么女子醫學院,要去學護士。 挺好。呂游又狠吸了口,不再言語了。 你真要等我姐? 他還是不言語,昂著頭繼續吸煙。 我覺著我姐不會回奉天了,姨媽都說讓我姐給她養老送終。 呂游還是不說話,他把一整支煙吸完,就走了,走之前,從褲兜掏出一把小巧的瑞士軍刀,遞給晚風,拿去防身。 席太太帶著晚玲去裁縫鋪子裁了幾套學生裝,有素旗袍,也有藍色灰色的綿衫和羊毛半裙。九月份,席明玄同沈微回了席公館,晚玲女子醫學院的護士班也開課了。 護士的課程,晚玲以為不過是學識些藥品,如何包扎打針,沒想到還有外文課。坐她旁邊的女生,拿胳膊肘碰她。 我叫白曈,你叫什么? 陳晚玲。 學英文是必須的,這西藥很多都是英文標注的??蔀槭裁匆獙W日文? 白曈抱怨著,但當她看到門口進來的老師時,她就乖乖閉了嘴,眼睛直勾勾盯著看。 晚玲眼睛也直了,她見過他。 我是你們的日語老師,宮本意樹。聲音出奇的柔和,背過身用中文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許多女生私底下暗戳戳討論,老師是日本人? 廢話,學日文當然要日本人教。 現在我來點名。宮本意樹手里拿著花名冊開始一個一個叫。 張妍。 到。 劉儀曼。 到。 白曈。 到。 白曈的眼珠就沒離開過老師宮本意樹的身,從他戴的圓底眼鏡,到他的平頭發型,再到他穿的普通西裝。白曈托起腮,她對這個面相溫和的日文老師一見鐘情了。 陳晚玲。 到。晚玲聽到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趕緊應答。 宮本意樹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比其他同學多了那么一兩秒,然后繼續點名。 查文秀。 到。 白曈始終盯著老師,自然是注意到了老師剛才在叫陳晚玲名字的時候停頓了。她的胳膊肘又頂了晚玲,你和老師認識? 不不認識。 晚玲當然不敢承認,怕引來同學的閑言閑語。她認識他,火車上,她把占的多余的位置讓給了他懷孕的妻子。 宮本意樹教學很溫和,一點也不嚴厲,會一遍再一遍解釋。 明白了嗎? 不對,看我的口型。 あ い う え お,和西文字母的發音是一樣的,a i u e o。 許多上過舊私塾學堂的同學對他產生了分外的好感。但課下也有了解時事的同學說,日本人很壞的,東北的張司令就被日本人炸死了。 可這和我們老師有什么關系呢,日本人也有好人的吧。白曈第一個聽不過。 我就不明白,學日文做什么用? 我們要去報告校長,取消這門課。 怎么沒用,日本人受傷我們就不該救治了嗎? 白曈辯論得起勁,晚玲趁早溜了,她雖生在東北,但從不愿意參與時政,莫談國事,她也這么說晚風的。 晚玲是乘了電車回家的,李媽給她開了門,太太睡午覺還沒醒。 哦。晚玲放下書包,突然想去后院看茶花,她想著,如果現在把茶花枝壓到花盆里,然后養在室內,會不會再重新開出粉白色的茶花呢。 她剛靠近后門,從窗口看到沈微和明哲兩人正站在茶花壇那。 布洛德補血藥的藥方,我現在已經不想要了。沈微帶著金鐲的細腕搭上明哲的領口,拍了拍。 如果我們有個孩子,這席家所有的家產都會是我們的。 白嫩的手腕蜿蜒向上,觸碰了明哲的嘴角。沈微嘻嘻笑著,你想不想? 沈微這個女人,果然一肚子的壞水。 布洛德補血藥的藥方已經滿足不了她了,她現在想要席家的全部。 呵明哲哼笑起,嫌棄地從嘴角撥掉她的手,你胃口不小。 明哲哥哥的胃口就小嗎? 明哲伸出右手食指,當著她的面搖了搖。 這個生孩子的提議可不好,本人可沒有叔嫂通jian的癖好。 聰明的沈微聽出了明哲拒絕她的意思,倒也沒氣惱,她心下的算計多了去了。 明哲哥哥,往后日子長著呢,我們關系處得好好的,沒準,沒準什么時候你改了主意呢? 沈微再次抬起手腕,這次她主動碰了他的頭發,有片黃葉,我幫你拿下來了。瞧! 她向他攤開自己的手心。 晚玲離得遠,即便耳朵貼近了窗欞,還是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可他們之間的動作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心里堵得慌,背過身,再看不下去。他怎么可以惹了她,再去惹別人。不知不覺,眼酸起來,她用手背抹了抹,竟委屈地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