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
番二
梅朵話接得順溜,只要你不走,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梅時與心上一痛,托著她后腦勺往自己肩上貼,朵朵這話我放心上了。 今天帶我去見見外婆? 梅朵搭在他身上的手應聲縮抖,陵園有些路程,下過雪不好走,你可以么? 她躲閃不想,梅時與只好順著,我好像真不可以。 梅朵悄悄松氣,轉移話題,那我們去辦年貨怎么樣? 辦年貨。梅時與并非不知人間煙火到如此地步,那一瞬的茫然,實在是因多年未經手,笑著自解,看來因為工作,確實對家庭多有疏忽。若不是朵朵,我怕是,不能真正明白何以為家。 梅朵肺腑震震,皮rou悠悠發麻,手指連連抓動梅時與的胳膊。 梅時與一點一點滿足她對家庭、父親的想象,而自己也是合乎他心意的,甚至正以別有意義的方式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他在欣然接納。 于是豁然開心,眉眼間濕濕的笑影翩翩,那我們去辦年貨。 從梅時與腿上下來,自己去拿圍巾,系好后在胸前拍拍,瞧梅時與仍坐著沖她笑,我扎頭發很快的,你外套還沒有穿。 感動在梅時與血液里汩汩涌生,一個生命的成長,應該說,他生命的延續,這樣青春葳蕤,生意鮮活,手掌重而緩地拍著大腿,坐久了有些麻。 他笑得閃爍飄浮,梅朵知道不應當真,還是停下梳頭,走去拉人。 手剛伸到,梅時與搭上就順勢不費力起身,扣下她手心的梳子,我給你梳。 梅朵表情意外微滯,然后迅速轉身站好。 怎么說呢,梅時與不大會梳頭,從發根來,梳得她頭發打結,絆得頭皮疼。 梅朵不肯吭聲,還挺享受,梅時與笨拙地用手解頭發結,自知說道,第一次不大熟練,以后會順手的。 話里話外,梅朵覺著梅時與是要帶她過長長久久的日子的。 巷子里來往的人都是認識梅朵的。 走近時,會跟梅朵頷首,同時打量她身邊這個樣貌氣質出眾,極惹曖昧猜度的男人。 巷口處有間小書鋪,梅朵說,嗯,家里沒有童話書。小時候常常在他家借看,5毛錢可以借一個星期,我喜歡那些童話,想多看,就看得又快又急。那些故事我都不記得了,但記得當時看書的感覺,真是心無旁騖,如饑似渴,特別快樂。 小書鋪門面窄小而老舊,生意清淡。 冬日的黯然和疏蕭,更增添了它勉力支持的寥落痕跡,新書似乎都蒙了古舊的塵埃。 梅時與心口發疼,非常遺憾。 昨晚梅朵哭哭啼啼地說,不喜歡別人夸她,因為每次夸她,都會提到她是個沒有爸爸mama的孩子,像在讓她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卑微又可憐。 錯過了梅朵童年少年的時光,沒有給她從容不迫的快樂,沒能為她鋪平一步道路,與她同擔成長路上的風雨,給她自信灑然的生活底氣。 遑論傾其所有、不求回報地為她付出,體驗由她而生的種種情感的萌動與喜悅。 這些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不可挽救的慘重缺失?身為人父的零落? * 市里最大的購物中心,熱鬧得人心慌。 在日常用品一角,喧囂頓減。梅朵給梅時與挑選毛巾、牙刷、拖鞋,放在購物車里,笑得口齒盈盈,這些東西放在那覺著尋常,現在是你的顯得好了。 梅時與推著購物車,陪圈在身前的梅朵調笑,怎么個好法? 一想到它們是你的,它們的格調就與眾不同,會變得崇高。 這樣直白露骨的奉承話,平日里是沒人敢在自己面前說的,也就梅朵,他要聽做是赤子俏皮。 還要什么? 那邊。梅朵所指是廚具區。 梅朵挑選時,梅時與跟著站在碗碟臺邊。 梅朵興致很高,滿眼的光,閃亮奔涌著不能自己的恣情。 碗具在手,愛不釋手地摩挲比較,我每次來超市最想買的就是碗筷,成套的這種。以前用不上,現在你在,就可以買了。 每次來超市,看到成套的碗筷,就會想有個家。 梅朵口說己心,輕輕撩撥梅時與的心弦。 于是也參與進來,朵朵,你看這個。 梅朵一打眼,淺青色的瓷器,被梅時與托碗底迎燈舉照。 她先注意到的是碗后修長勻稱的手影,爾后才知覺瓷器的清素明熾,忍不住軟軟贊嘆,這個碗真好看。 正好有兩人一套的。說話間,梅時與情緒翻滾,眼角濕濕年至不惑,他才開始真正脫離父母,知道去經營屬于自己的小家庭,去發現日?,嵤碌目少F天趣,遲遲意識到家庭子女在人生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