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二十七
醫院里松柏遍植,啼鳥聲幽。 裴靖清負手站在檐下,濃蔭灑綠,無風也面上生涼。 裴靖波轉角看見高俊的身姿,懵然止步,意外又驚喜,合上病例,大步邁腳,哥。 響悅的一聲,讓裴靖清思緒頓停,轉臉抬腳,迎人而立。 裴靖清趕至面前,哥,你來看苒苒怎么不進去?突然調你回來,是有重要安排? 苒苒怎么樣?裴靖清無視連珠炮的問題,不答只問。 她 會不會影響以后健康? 裴靖清拍著他的肩膀保證,我的好哥哥,我們人類沒有那么脆弱,而且照顧苒苒的醫生是我同學,我們會格外盡心的。 是時,病房里傳出淺淺的女聲嬉笑,兩人結束對話進去。 坐在床上的裴苒正問,你說,夢和現實一樣,還是相反的? 李小喬剝著香蕉遞給她,不假思索,你爸可是師長呀,告訴你爸,什么都能給你整得跟夢里一樣。 裴苒臉頰爆紅,不好意思地俯身,把臉埋進被子里,卻也在咯咯偷笑。 難道不是?你看人家賠的禮,還有差點給你奶奶跪下,就知道你爸面子多大。 苒苒夢到什么想要的? 裴苒一聽就知道是裴靖波的聲音,腦袋一轉,正要說沒什么。 視線猛地撞上她二叔身邊,高大挺拔、氣魄不凡的身影,激得她氣血上涌。 倒栽蔥的腦袋,嘩得彈起來,把香蕉往李小喬手里一塞,不講理地紅臉輕嗔,都怪你。 李小喬口里問著啥?,視線也不自覺被來人吸引過去。 裴靖波一笑,小喬,這是苒苒爸爸。 又對裴靖清,這是苒苒同學,李小喬,常來陪苒苒玩。 裴靖清轉了視線,目光清明許多,頷首,多謝你。 統帥三軍的人,親切和善時,也見鐵血威勢,不過人家是保國的將軍,天然是正義正氣的。 李小喬也就不懼不怵了,大大方方站起來,避開凳子,叔叔好。 裴靖波日常詢問裴苒的身體情況,給她量血壓。 裴靖清站在一旁亦聽亦看,裴苒自己動手把寬大的袖子擼起,胳膊橫壓在胸前。 你這滴滴嬌艷的小豆蔻,不知誰有手福給養成大白蓮、大牡丹。言如在耳。 裴靖清側了身,壓下那不正常的非非之想。 照顧好裴苒,裴靖波和裴靖清略敘幾句,繼續去他的查房。 剩下三人中最尷尬的是李小喬,裴苒跟她爸幾乎不親到沒話說,甚至還悶著情緒。 一個威嚴赫赫的師長面前,借她十個豪膽、十張巧嘴,也不敢鬧氣氛。 苒苒。 裴苒扇呼抬眼,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 我媽還讓我收衣服呢,我先回家了。說完,不待人答,李小喬腳底抹油,溜了。 雖然裴苒覺著這樣確實不錯,但是,現在面對裴靖清,她就是緊張,心砰砰直跳。 床沿陷落,裴靖清竟直接坐過來,跟著,做了什么夢?想要什么? 裴苒紅染雙頰,漫至耳尖,扣弄床單,低頭不語。 這樣一雙俱是溫慈柔軟的眼睛,一個端莊正派的人,她能說自己夢里如何與他廝纏輕薄么? 太羞恥了。 剛剛洗完澡,裴苒頭發盡是綰起,這一低頭,恰露出纖美白膩的脖頸,細嫩的皮膚漸漸隱入衣內。 少女不自知的嬌嬈姿態,記憶里與掌心摩挲的似水骨骼,刺激醒父親血液里的狼性,也輕而易舉。 裴靖清忽而憤怒且嫉妒,唯慶幸自己不欠理智,不會坐由怪圈漸縮漸緊。 爸爸今晚就回前線,你打算一句話也不跟爸爸說? 裴苒猛地抬頭,今晚就走? 軍令如此。裴靖清站起來,拍拍裴苒的腮頰,但苒苒被欺負了,爸爸還是要給苒苒出頭的。 裴苒??? 一個鐘頭后,裴苒坐進了裴靖清的專車。 駛了一段路,在鬧市處停下。 裴靖清也不下車,給裴苒裹上自己的斗篷,把人護在自己胸前。 裴苒身體僵滯,鼻間卻不由自主辨識裴靖清身上的氣息。 就在這時,裴靖清看著遠處,微抬下巴,知道車里是誰么? 裴苒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輛車在往前行駛,看不出是誰的車,便搖搖頭。 裴靖清嘴角揚笑,掏出槍,舉起,瞄準,嘭、嘭、嘭,連出三槍,打脫掉后排的車門。 街市驚亂一片,那車連忙剎住,裴苒看到后面躺坐著一個少年?因為受驚,抬手瑟瑟護住腦袋。 那個紈绔? 車停穩,立馬下來一個老者,拱手揚聲道,車上可是裴將軍?前日誤傷令愛,老朽深感歉意。等逆子傷愈,定親手縛他登門,向令愛負荊請罪。 裴靖清以槍聲作答,裴苒剛往他懷里一躲,耳邊即是,爸爸的槍法還算精準,說嚇唬人,就絕不取人性命。 裴苒一瞧,子彈堪堪蹦在那人腳下,他噤聲比自己躲得還快,怪有趣的。 行人看清楚情況,在遠處鎮定圍觀,街邊站了一圈。 苒苒想看爸爸打哪? 把那個小紈绔也嚇嚇,也打他腳邊。 好。裴靖清把槍握在她手里,大手抱住小手,粗糙而寬厚的大掌,磨出手背細細的癢,朝少年腳邊瞄準。 裴將軍,手下留情 嘭! 啊啊?。。?!車內傳來哭泣嘶吼,力量有持續性,一聽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還剩兩顆子彈,想打哪? 裴苒想到那場艱難的戰役,遙遠的汵西,覺著難過,轉過臉,極認真道,爸爸,不玩了,子彈你留著在戰場上用吧。 裴靖清盯著她紅紅的眼睛不說話,又似在淡淡地笑。 不不不,你們一定什么都不缺。我是說,等你打贏了仗,再回來陪我玩。 好。裴靖清搖上車窗,吩咐司機駛回醫院,自己坐正,默了一會,苒苒,以后好好保護自己。 裴苒瞥了眼司機,手借著斗篷的遮掩,摸摸索索,牽住裴靖清的。 裴靖清可感地一震,這回倒沒躲避。 車到醫院,才停穩。 裴苒醞釀了一路,鼓起勇氣開口,爸爸,你能讓他們先下車么? 逼仄的空間,裴靖清回想到下午病房的獨處,詭異而黏著,沉默片刻,他向司機和警衛兵道,你們先下車。 兩邊關門的動作,震動車身。 裴苒解開斗篷,饒是里面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齊,仍然覺著每分每秒都在忍恥。 哭著臉牽起她爸爸的手,往胸前帶,低低聲道,就是夢到這個。 裴靖清滿腦子是細膩的脖頸、漸隱入衣里的白嫩皮膚、沁著水的少女骨骼、春風浮動的青春眉眼 下一瞬,在將碰觸的電光火石間,他決然收力,強硬收回手。 裴苒低頭啜泣出聲,羞恥得不行。 裴靖清自知傷人,把人抱住,輕怕后腦,安慰她,苒苒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孩子,爸爸不配。 裴苒哭出聲來,豆大的眼淚直掉,小手抓著她爸爸的衣服,我想你,我就是好想你,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苒苒裴靖清拿懷里哭得顫抖的人完全沒有辦法,不能講情,不能講理。 他扳起小腦袋,不管那雙哭糊的眼,照著嬌艷的軟潤紅唇就吻下去,霎時,裴苒真有飲下春風的熏然。 廝磨片晌,裴靖清看也不敢看裴苒,甚至覺著母親也不必見了。 裴苒確很開心,抱著她爸爸的手臂,依偎在他肩上。 裴靖清軟著語氣說,裴苒,你隨時可以反悔,可以恨我,我最想你那時會看得開,把這當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