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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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天氣好得不知讓多少人嫉妒。 湛藍的天幕上萬里無云,純凈透徹。已是九月份,下過幾場綿綿細雨,卻遲遲未見秋天的影子。翠綠的樹葉被雨水沖刷得更加光鮮亮麗,散發著nongnong的生命力,一叢叢的月季像一團團小小的火焰,隨吹動枝頭的微風輕輕搖擺。 平整的水泥路稍顯狹窄,彎彎曲曲被哪戶人家墻角擋住,一眼看不到盡頭。小水溝里的水聲嘩嘩,渾濁的流水從巷子那頭來,又隨著蜿蜒的路面消失在視線中。安寧的午后,靜謐的小巷內人跡稀少,小賣部的大爺一面扇著扇子,一面守著小小的電視機看無聊的肥皂劇。 這個地方的人似乎普遍喜愛月季,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種。低矮的墻頭上,各色月季花延伸了一路。邱可站在路中間,舉起相機,對著曲折的小巷按下快門。 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有著很多奇妙的瞬間。 邱可微低下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著前方的一面墻問道:拍我? 他面對的方向根本沒有人,像是在自言自語。 剛走到他身后圍墻拐角處的何枝猛地停下腳步,臉上帶著幾分赧然。 邱可回過頭看她,下巴一點,又問了一遍:為什么拍我? 我沒有拍你。何枝認真地解釋道,我只是見你有些眼熟,想看看到底是誰。 邱可低頭擺弄自己的相機:那現在看到了,知道我是誰嗎? 他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終于舍得拿正眼看她。 可他的目光在掃過時卻有了停滯。 面前的女孩兒穿著校服,頭發有些散亂,襯衣最上邊兩顆扣子沒扣,只有左邊的衣角扎在半身裙里,其他地方掉在外面,衣角有些微褶皺。不知道是太陽太大還是精神不好,表情懵懵的,眼睛半瞇著,有些紅,看上去懶懶散散的樣子。 這似乎沒有什么不正常。 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就像......剛被人蹂躪過。 這個想法讓他眸光一沉。 大名鼎鼎的邱少爺,誰不知道。何枝說。 給我。邱可伸出手。 什么? 手機給我。 何枝無奈:我都說了,我沒有拍。 見他不信,她還是拿出手機,解鎖,點開相冊,劃動著給他看。 她走近了一些,他細細打量起她來。 襯衣有些透,能看到她里面的打底,衣角沾了一些白色的點,看不出是什么,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身材比例很好,肩膀瘦削,腰身纖細,背挺得很直,顯得胸前的起伏更加明顯。短裙,裙角皺皺的,露出的雪白的腿很是扎眼。 他從未仔細看過她,偶有聽人談論,多是針對外貌,今天一看,的確是值得感嘆的美好。 不過,這種美好,不是常人眼中的清純。 反而,很色情。 邱可的目光迅速而精準,不留任何痕跡。作為對美學有一些研究的人,悄無聲息的觀察,是本能。 你在學攝影?邱可問。他看到她的相冊里,有許多熟悉的風景,不太像是網圖,又具有一定的攝影技巧。 何枝愣了愣,點頭:是的。她補充道,剛才在上面,我還在想這條路應該怎么拍,就看到你了。 那你說說,怎么拍? 兩人仿佛一下有了共同話題。 何枝想了想:景別小一點,淺景深,人像比較好拍吧,墻矮的地方,比如那邊。 邱可笑了笑:糖水片? 我想我能把糖水片拍好,也很不容易了。 是這樣吧,女孩子拍拍這些也不錯。 邱可不是歧視,只是出于現實的考量。 何枝不在意地笑笑。她沒有專業的打算。 那你說應該怎么拍呢? 邱可優雅地一轉身,將相機對著墻頭聚焦,淡淡道: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 本以為是場和諧的討論,沒想到對方明里暗里諷刺她。 何枝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明天就是省賽了,準備得怎么樣?邱可突然問。 你怎么知道我要參加省賽? 名單上看到過你的名字。 何枝有些疑惑,但沒有追問的打算。 她正準備離開,沒想到邱可關了機子,向她走來。他手上的單反看上去很沉重,何枝略略算了下鏡頭和機身的價格,不是很親民。 他在她面前站定,在她疑惑的注視下,輕聲說:另外還要提醒你一件事......他的目光有些微妙,下次出門之前,記得把衣服穿好。 何枝的臉忽然燒了起來,她向后退了一步,低下頭檢查。 邱可噙著笑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何枝走到門口,碰見了剛回來的蔣一行。 蔣一行讓勤務兵把車停下,從車窗里探出身來喊住她。 見何枝不動,蔣一行回頭對身邊的人說:你回去吧。然后下車來。 軍車開走,他走到她身邊,傾身溫和地問道:怎么了,不開心? 何枝笑了笑:沒有的事。 是不是和東銘吵架了? 何枝看向他。 蔣一行心下了然: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告訴叔叔。 沒有。何枝低頭答道。 他摸著她的腦袋:其實吧,有些事我不該管,你不愿告訴我也沒有關系。 叔叔...... 他捏了捏她垂在身側的手,柔聲道:走吧,咱們先回家。 他的手掌帶著一層薄繭,卻是無比地寬厚而溫柔。他牽引著她,掌心有力,步伐穩健,讓人覺得,就算遇上再大的風雨,他都會這樣牽著她,走在她的前面,替她遮風擋雨。 何枝看著蔣一行高大的背影,有些出神。 蔣一行想得到,知曉了他和何枝的關系,東銘自然無法平靜,做了或者說了什么惹得何枝不高興也能想見。 盡管昨晚他把道理講得很明白,但他又能聽進去多少呢,到底只是個孩子,有些感情他不去經歷就看不透徹,有些彎路他不親自去走走就明白不了。 心高氣傲的孩子,以為感情之于他,不過囊中取物。 蔣一行開始做飯,何枝愉快地幫他打下手。 廚房是個溫暖的地方,家的味道從這里出來。 在家的蔣一行和在軍營的蔣一行是兩個人。 穿上軍裝,言行果厲的人,和系上圍裙,熟練細致切菜炒菜的人重疊在一起。 這實在太好了。何枝想。 他們聊著一些有趣的事,大多時候是蔣一行在說,何枝津津有味地聽著。 他的聲音低沉和緩,帶著一股沉穩得讓人安心的力量,像一股細膩柔和的暖流,奇跡般地撫平她心底的焦躁。 期間東銘不甘寂寞地擠過來,幫何枝一起洗菜。 三個人擠在流離臺前,有些繞不開身。 何枝用手肘撞了撞他:我來就行了,你待會兒洗碗。 你出去待著。東銘寸步不移。 何枝只得出來,去東銘書房里隨便找了張數學卷。選擇題寫完的時候,飯菜已經上桌。 中午那碗面何枝吃了幾口就放了碗,此時早就餓了。 吃完飯,蔣一行給了何枝一樣東西。 一個十分小巧的警用電筒,通體黑色的圓柱形,尾端有一根系帶,小巧結實,略沉,握在她手里剛剛好。 何枝有一個百寶箱,里面各種稀奇古怪、用途不同的小玩意兒,大多是蔣一行給她的。 他似乎還保留著她年幼時的習慣。 何枝打開電筒對著墻面照了照,燈光跟標準的警用電筒一樣,大一號和小一號的區別。 蔣一行說,這個小手電是他一個戰友送他的,昨天戰友退伍了。它去過許多地方,很有紀念意義。戰友讓他拿回去給家里的孩子玩兒。 何枝聽了笑著搖頭:叔啊,我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