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壹
貳拾壹
- 張霈回宿舍時室友們正擠在一起看劇,其中一個抬頭問道:霈昨兒干嘛去了一整天?連課都曠了。 張霈說:家里有點事兒,老師點名了? 哦哦,替你點到了,甭擔心。 另一個還在隨著劇情的發展而發展:不行??!好惡心!他們可是姐弟??! 剛才說話的那個回嘴說:那怎么了,人家重組家庭又不是親的。 那也夠惡心的劇里演得再好我也接受不了,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跟張霈先搭話的那個叫苗苗,吐槽劇情的這個叫小雨,倆姑娘性格都挺好,平常不算特別親密但也沒什么矛盾。 苗苗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禁忌感,有的人就好這口兒。 小雨一撇嘴:什么樣的人能對親人產生這種啊,變態嗎這不是。 苗苗立刻樂了:甭說,還真有。但咱們管不著,那是人家的事兒,是吧。 小雨搓了搓胳膊:我當然管不了人家,就是接受不了,現實里頭要真有這樣的人我得立刻跟他劃清界限。 張霈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她在桌邊兒給手機充上電,問:現在浴室開門了嗎? 小雨說:開了吧,你去看看先。哦對,這有薯片,楊梅味兒的,吃不吃? 苗苗說:別吃!巨他媽難吃,比櫻桃可樂還離譜。 張霈笑了笑:先放這兒吧,我去洗澡。 - 回來之后小雨不在,只剩苗苗一個人在桌邊打游戲。 她一回來苗苗就感嘆:你們都大忙人,一個回來一個走,就我獨守空閨呀。 張霈問:小雨干嘛去了? 苗苗掰著手指頭數:開會,開完會去談戀愛,談完戀愛去泡圖書館。 張霈點了點頭,手機開機了。 有幾條新消息,一條是徐淼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道歉,讓她好好休息。 還有一條是爸爸的,說這周末她哥回家,讓她也盡量抽空回去,一家人聚一聚。 最新一條是張澤的。 她盯著聊天框看了幾秒,點開一看,是未接語音來電。 她放下手機打開筆記本,做到一半的表格還沒關,她卻一點都看不下去。 苗苗。 嗯? 你對姐弟戀怎么看? 什么姐弟戀?年齡差?無所謂啊。 不是,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苗苗噌一下躥過來:什么血緣關系?誰姐弟戀? 張霈握著手機,說:我一個朋友。她好像喜歡她弟弟。 哦呦。苗苗問:然后呢? 張霈說:你怎么看? 苗苗一攤手:戀愛自由哇。她弟也喜歡她? 張霈說:沒有,她弟在國外。 啥情況啊,她弟跑國外去了?她單戀??? 張霈說:算是吧。 苗苗嘖嘖幾聲,壓低聲音湊近問:做過沒? 嗯? zuoai啊,做過沒? 張霈愣了一下:不清楚,沒有吧。 苗苗嘖嘖兩聲:這樣啊。 張霈又問:你怎么看他們?覺得惡心嗎? 嘿嘿,挺酷的。苗苗還要說什么,宿舍門被風風火火推開了:忘、忘拿口紅了 笨死你。苗苗扭頭跟小雨說:這都能忘,光記著吃了。 小雨橫她一眼揮了揮拳頭,說:走了啊,祝我約會成功! 去吧去吧。 門咣當又關上了,苗苗回過頭興奮地說:繼續,還有什么瓜? 張霈心里有點犯堵,說:沒,就剛才聽到你們說話想起來這個事兒了。 苗苗拍拍她肩膀:想不到你還認識真搞骨科的人啊,以后有啥進展記得再跟我說啊。 其實跟他們也不太熟。張霈說:我去給我爸回個電話。 - 張霈去樓梯間,給徐淼回了消息,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氣,給張澤點了回撥。 兩三秒之后那頭接起來,他的聲音比那天要清冷低沉許多,因此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沉穩起來:剛才在忙? 嗯,洗澡去了。說完就后悔,跟他說這么詳細干干嘛呢。 有事兒嗎? 那頭沉默了兩三秒,才慢慢說:同事說前兩天我喝多了,他給你打了電話。 是啊。她故作輕松地調侃:越長大毛病越多,抽煙喝酒就差賭博了是吧。 張澤附和著輕輕笑一聲,又說:周末我回家看看。 嗯,爸剛跟我說了。 張澤嗯一聲,兩個人一時都沒話說了,隔著聽筒呼吸都小心翼翼。 漫長的幾秒,張霈又開口:哥。 怎么了? 她盯著樓梯間墻上有人用鉛筆胡亂留下的涂鴉,聲音輕輕的,做夢似的開口說:前幾年,那時候我還不懂事兒。 張澤在那頭好像本來在翻看什么東西,有紙張翻頁的輕微聲響,現在一下子靜下來。 不懂人事,覺得跟哥談戀愛沒準兒挺酷的,所以干了點混蛋事。 這幾年你也沒回來,我也覺得愧疚不敢跟你說,所以一直沒聯系你。 她舔了舔有點發干的嘴唇,等了兩秒,那頭安安靜靜的,沒有要回話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還生氣嗎? 兩秒之后,張澤那頭笑了一聲:多大點兒事,以為誰都跟你那么小心眼呢? 張霈也笑一聲,說:沒當回事就行,但就算開玩笑,這事兒也挺惡心的,是吧? 他說:是啊,惡心。 張霈輕輕呼口氣,半開玩笑地問:那在國外幾年,談戀愛沒有?我還猜你會不會給我找個外國嫂子。 張澤說:記不清了。你呢?當年不讓你早戀,進了大學該好好談場戀愛。 張霈說:談了。 是么。張澤笑起來:呆頭呆腦的,別光顧著吃,得看看對方人品。 人品沒問題的,那人你也見過。 誰? 徐淼。 - 張澤靠在沙發里抽煙,地上攤著酒瓶和紛亂的圖紙,資料文件從辦公桌到沙發到地上洋洋灑灑,桌上扔著速食食品的包裝盒,吃了一半,現在已經涼了。 煙抽得太兇,胃里酒液開始上涌,反胃。 張澤跌跌撞撞趔趄著撞進衛生間,趴在馬桶邊吐,吐得膽汁灼燒喉管,黃綠液體混著血絲,很快被清水沖刷干凈,不留一點痕跡。 張澤直起身漱口,手撐著洗臉臺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看自己的臉。 他們一家都長得好看,他跟霈霈長得也像。 眼睛像,只不過他的雙眼皮褶皺更深;鼻子像,都是直挺的鼻梁。嘴巴也像。最像的還是臉側那顆淡淡的痣。 應該沒人注意過兩個人左臉臉側都有一顆很小、顏色淺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痣。估計連爸媽都很少做這么仔細的對比。 但他知道。 他抬起無力的左手,用指尖碰了碰那顆痣,蒼白臉上居然牽出一絲笑來。 他恨這張和她相似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