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人性。
24.人性。
第二日上朝時,宮乘月難得地一直板著臉。 宮里消息總是不脛而走,諸位官員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昨日長公主溜出宮受了傷、帝君也連帶著受罰一事,紛紛不敢多言,只撿了最要緊的事奏報。 宮乘月神色不豫時便顯得分外冷艷,不好相與,說話也只是簡單地嗯上兩聲,諸臣都覺心驚,沒想到年輕臉嫩的皇帝還有這樣肅殺的一面。 朝會快結束時,宮乘月叫住了謝子澹的母親謝淳。 謝淳心中一凜,跪下聽旨。 宮乘月淡淡地道:謝尚書,前陣子說起在江南四縣試行一條鞭法,當時朕說,須得派個人去,監督地方上清丈土地、攤丁入畝、設定稅率等諸事,但至今也沒挑出個合適的人選來。朕思來想去,此事關系著國運成敗,還是得你這個尚書親自去一趟。 江南盛產絲綿織品,又是魚米之鄉,富庶繁華,是大晏的根基所在,也占了天下近半的財富。 謝淳尚未答話,宮乘月又道:年底戶部清算總賬事多,你便等過了年,正月十五出發吧,走前進趟宮,與帝君見上一面。 帝君被禁足三月,要到正月底才能出來,皇帝要派謝淳去江南,讓她正月十五就見帝君,算是格外開恩,提前減了帝君的禁足之期,但也只減了半個月罷了。 謝淳本不想去江南,故而先前一直婉言推卻,她倒不是怕推行稅法事務繁忙,而是謝子澹的弟弟明年就要滿十八歲了,她想留在京城,替他定一個好人家。 但眼下皇帝的神情分明不容反駁,想到謝子澹只怕已經失寵,謝淳更加心驚rou跳,伏地謝恩道:此事臣責無旁貸,還要多些陛下體恤。臣這就先做準備,正月十五一到,便啟程趕赴江南。希望皇恩庇佑,能不負所望,順利推行新稅法。 嗯。宮乘月并未夸獎她,只是接著又道:西市胡姬一事,原本不在你職權之內,此事就交由大理寺與刑部協辦,五日之內,朕要在這大殿上見到那伙妄人,親口問問,是誰給他們的熊心豹子膽。 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匆忙出列跪下接旨,宮乘月吩咐完了,便懨懨地抬手讓眾人散了,一個人回到尚書房中。 劉安和劉全昨日都受了杖刑,正在養傷,今日在御前行走跑腿的是劉安的徒弟。小內侍先是送來一個方匣,道是帝君昨夜連夜抄寫的。 帝君說了什么沒有?宮乘月懶懶地看了那方匣一眼,并未打算檢查謝子澹的功課,只拿起了案上那只謝子澹親手修好的琉璃塔,細細把玩著。 小內侍恍然搖頭。 宮乘月只道:行了,你去長極宮中傳話,讓帝君亥時熄燈,不可熬夜。以后每日帝君幾時歇息,幾時起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報來給我。 小內侍自去傳話,回來又稟告道:昨夜側君在宮中大發雷霆,據說據說拿劍砍了庭中梧桐幾十劍直鬧到后半夜,才去偏殿中跟、跟那只海東青睡在一塊兒了。 宮乘月啞然失笑,揮了揮手道:都隨他。 她的兩個男人,一個溫吞似水,一個性烈如火,各有各的執拗,各有各的脾氣。 但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底下人有脾氣。 年底事忙,宮乘月接連幾日都未曾見謝子澹和霍沖,只晾他們各自獨守空房。 西市胡姬一案,倒是很快有了頭緒。 大理寺與刑部接了旨意,當日便去沖了那間湯餅店,將一干人等捉拿歸案,問出了幕后指使,查清罪狀后便將開這暗娼館的罪魁禍首拉到了御前大殿上。 敢在皇帝眼皮底下開暗娼館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刑部提前已知會了宮乘月,此人乃是京兆尹的獨子,名叫范熙然。 范熙然穿著囚服跪在御前仍然不慌不忙,禮數周全地給宮乘月磕頭。 京兆尹范黎自然也被帶到了殿上,只是宮乘月不叫她,她也不敢上前,遠遠地跪在殿門邊上。 宮乘月來了興致,問道:你既然是京兆尹的兒子,為何還要知法犯法,開這泯滅人性的暗娼館? 范熙然雖面朝地面,但倒也沒見驚恐,朗聲答道:我做的這門生意,并非泯滅人性,而正好恰恰相反,乃是為了釋放情欲、疏通淤結的所在。 噢?宮乘月笑道,沒想到你非但不悔改,反而倒與朕爭辯來了?你說吧,朕倒要看你能說出什么道理來。 范熙然道:世間男子著衣打扮,琴棋書畫,乃至練武強身,無不是為了討女子歡心,貪心些的,是希望讓女子為自己生下一兒半女,即便不成,能與女子春風一度,也是好的??膳幽??仗著自己只需借個種便能生育,男子們都得求著她們才能留下骨血,就讓男子們爭風吃醋,攀比追趕,將男人們玩弄于股掌之間,有好多男子或皮相不佳,或脾氣不好,沒有女子看得上,那他們滿腔的邪火該往哪兒發呢?我這胡姬店,就是讓他們瀉火的,也好叫世上憤憤不平的男子少些,自然也可少些作jian犯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