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清5
撇清5
婚禮前的晚宴。 她笑意淡了一瞬,只一瞬,又不著痕跡打起精神。 來都來了,何必掃大家的興。 費媽攜了禮,所以特意挑早到,碰上新娘那頭的表親一家,手上抱著個幾歲小的女孩,吵嚷著要看新娘子。兩頭自然一拍即合,叫住布置場地的服務生帶路,便找過去。 漆季領著費鄒喻走在后面,一式一樣的置身事外,他甚至還帶上了自己寶貝的劇本,只是中途被那表親借去哄哭鬧的女孩兒,惹得他狠狠皺眉。 眼看快到時,哭鬧停止了,劇本卻死活被攥著要不回來了。女孩父親抱歉笑笑,臉上已不大好看,當下口氣極重地教訓幾句,話沒說完,那劇本被狠狠往前一擲,在空中嘩啦啦揚幾圈,啪一聲落在地上。 空氣都靜了。 女孩兒愣了下,似乎才意識到后果,撕開嗓子哭得更響。前面房間里,像約好似的,也傳出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一陣響,夾雜幾聲尖銳的狗叫聲。 亂了套。 這邊教訓還在繼續,女孩兒母親哄著,父親板著臉吼誰扔的誰撿,其他人不準去。眼看父母雙方扛起火來,費媽溫聲在旁勸,給人臺階下,讓費鄒喻趕緊去撿了。 漆季同他一起走上去。 后來她午夜夢回,那天的記憶總稀稀碎碎地回轉,陰沉的天,哭鬧的女孩,刺耳的爭吵,以及漆任方打開門怒氣沖沖的臉,和他身后突然竄出的染了血跡的大狗。 漆季站著呼出口氣,婉拒了老伯進屋坐坐的邀請,上樓的身影都有些狼狽,以至于到門口,才發現肩膀始終被虛攬著。 她不著痕跡讓開一步,心里微沉,此刻卻沒說什么,從鞋柜拿下多余的拖鞋,送到他腳邊。 老房子是外婆留下的遺產,挑高比較低,費鄒喻走在里面,顯出十足的壓迫感。 他陪著她安安靜靜吃了頓早餐,中途接到電話,避去露臺講。 漆季收拾完,隔著透明的露臺門,見他已撂下電話,手肘撐著圍欄,側臉眉骨微蹙著,將煙送到嘴邊,再淡漠不過的表情。 是這個年齡遠不該有的成熟。 她始終認為,他們之間欠缺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話,今天喊他來的目的也在于此。 手插在口袋里,走上前,走到他身邊,俯身看著天光下熙熙攘攘的巷子。街口收廢品的喇叭已經響起,樓上剛搬來的小夫妻又斷斷續續開始爭吵,像老劇中毫無意義的背景音。 她恍惚入耳,忍著喉嚨里的干癢,猶豫從哪里開始,我和顧言是和平分開。算不上分手,他們從未在一起過。 身邊很靜。 捏了捏指肚,略過這里,所以,我來葉澤鎮,即使有百分之一是因為這段關系,剩下的,全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希望這中間再有誤會。 他無聲吸了口煙,突然嗤笑一聲,看過來說:什么誤會,早就看他不順眼。 費鄒喻! 她渾然不知道該怎么相處了,掩了掩額,我以為從前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 不管這段時間我是否意會錯,我一直將你當作家人 家人。他神情寡淡地點點頭,低聲重復。 手里的煙一點點捻滅了,兩年前你拿它擋我,現在還是老一套。 邊上手機又鈴聲大作。 他撈起,推開露臺門,不欲再談的姿態。最后回身看她,像一晚的倦怠此時才顯現在臉上,明明最該意氣風發的年紀,卻仿佛被抽了筋骨,嘲諷至極的語氣,我知道這么逼著你有多不道德多自私,但我不走到這一步,七七,你永遠不會朝我看。 比起這個,我寧愿你煩我恨我,都隨便了。 不等漆季回應,兩道大門連著被砸上。 樓上的爭吵還在無休無止地繼續。 漆季覺得他們若是也能痛痛快快吵一架,事情就從此過去了,多好。偏偏這幾年,什么方法都用盡了,關系像道無解的題,又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