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精靈
黑暗精靈
黑港,市集日。 大街上人頭攢動,日光耀眼,連漂浮在空氣中的灰塵也瞧得一清二楚,但氣溫仍是冰冷,角落里躺著橫七豎的老人和孩子,衣衫襤褸,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難民。 阿林斯抱著伯恩在一家酒館進餐,一頭耀眼的紅發,腰間別著一把長笛,臉上看不見一點胡渣,很白很干凈,讓人心生好感,袍子裁剪的樣式既新潮又華貴,襯得身形高挑,兼具力度與優雅,明顯是個上等人,他一出現,就被公認為是黑港最美的男人。 眼尖的老板用擋板單獨給他開了一個小包間,讓阿林斯不受打擾抱著伯恩,耐心的哄他吃奶油魚湯。 但他的擋板外圍繞著乞討的難民,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可憐巴巴聞著奶油魚湯飄出來的香味,祈求老爺能讓他們喝點殘羹。 老板對這些難民無能無力,他們就像蒼蠅一樣,趕走了一次,下一次也不知會從哪個角落里鉆出來。 阿林斯對老板打了個手勢,老板立刻小跑到了他的跟前,諂媚道:您有什么吩咐? 他在桌上扔出一大把金幣,嗓音平和,富有涵養:拿去,給這些難民弄些吃的。 好的,先生。老板兩眼放光,將金幣摟緊懷里,一溜煙躲進了廚房。 不一會,烏洛安大步走了進來,直接向阿林斯問道:你看見亞德里安了嗎? 你是找他還是找塞爾斯?阿林斯挑眉問道。 當然是塞爾斯。 她說了過幾天就來,你這么急干什么。他微微一笑,說話有條有理,絲毫不懼怕烏洛安的氣勢。 我對耽擱她的事更感興趣。 為什么你總要因為一些小事去打擾她? 你以為順從她,她就會對你感恩嗎?也不是每條狗都有好下場。烏洛安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不止這些。阿林斯低下頭,隨后自言自語的說著,我可不只會順從她。 阿林斯閉上眼睛,將下顎抵在伯恩毛茸茸的腦袋上,不過一個月而已,但身處亂世之中,花朵凋零隨處可見,守護它們的神明音信杳無,這仿佛是一場漫長的等待,他嘴唇輕輕蠕動著,塞爾斯,你到底去了哪? 他不能如此沖動的去找她,至少現在不行,在聽見她要改造神棄之地后,他知道這是個絕妙的機會,他能為這片干枯的土地引入水源。 他要在她的心上留下點什么。 她會需要自己的。 烏洛安在一個小旅店找到了亞德里安,他蹲在柜臺后似乎在做什么事。 他敲了敲桌面,亞德里安被嚇了一跳,飛快的抬起頭來,撞見烏洛安高大的身影就在他的面前。 烏洛安此時陰暗的嚇人,沉默而無情,黑曜石般的瞳孔猶如重影疊在一塊,倒影著死寂,所有彩色的光線隱匿褪去,什么都沒有剩下。 仿佛眼前的神明正扼住了他的靈魂,他緊緊握住手中的書,擔心自己會把書本抓的粉碎,最后,他移過視線,尷尬的一笑:烏洛安,你也來逛市集啊,今天天氣不錯...... 塞爾斯在哪?他沒好氣的問道,快一個月了,她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也不知道。亞德里安緊張的說著,你也知道,我這個小meimei任性壞了。 烏洛安可不信這套說辭,他蠻橫的說道:別跟我耍這套把戲,我不把話說開,是為了給你留點面子。 我真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跟我說。他緊緊抓住手里面的書。躲閃著他的目光。 既然她在神棄之地耽擱了下來,那我們就去找她。 可是我們沒有船。 烏洛安默默盯著他看了好久,露出微笑:那就買一艘,錢的事我來。 可是...... 再晚走幾天,戰火就會波及到黑港。他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還是說她并不在神棄之地。 她當然在。亞德里安有氣無力的說道。 很好。他瞥了一眼亞德里安手里的書,意味深長的說道,別藏了,我不會告訴塞爾斯你看這種東西的。 什么東西?哪種東西?亞德里安眉頭緊皺盯著用牛皮紙包到一半的書,陷入沉思。 塞爾斯隨著極細的水流向前走去,在這以前本是一條古老的大河,但現在勉強的只剩一道涓涓細流,參雜著河床剝落下來的泥土和腐爛的葉子,渾黃又腥臭。 森林濕冷,霧氣繚繞,她走在黑暗寂寥的林間,散落的碎石和枯枝自動從她腳下移開,人影晃動,光劍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越往深處,光線越暗,幾乎與黑夜一樣,長劍上的光明已經無法穿透層層黑暗,在林中的黯影下,隱隱可見千年樹木高大扭曲的輪廓,異常安靜,只聽見溪水嘩嘩的流動聲,視線中一只動物也沒有,倒是有數不清的昆蟲從樹干撕裂處爬出來。 她站在粗大樹根的旁,感受著光明的氣息,很微弱,但還是傳進了她的腦海,水面一閃而過的金光引起了塞爾斯的注意,她迅速扭過頭,金光在水中心一圈圈如波紋狀蕩漾開來。 她抬起手,想看看這河底的東西,突然之間,手背上覆上一個冰冷之物,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點,河里有蛇。 在朦朧的光線下,她看見抓住自己的是厄修恩,他像是從黑暗里冒出來的蒼白幽靈一般,微微昂著頭,衣著晦暗,卻尊貴典雅。 她沒好氣的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攥住自己的力道大的驚人,五指輕而易舉捏住她的手腕,并不斷用力收緊,寬大的黑袍下手臂肌rou虬結,充滿力量,強行將她的手臂壓下。 而此時,無數的蜘蛛、蜈蚣和蛇,體型比嬰兒還要大,還有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蟲子從陰影下聚攏過來,將她團團圍繞,它們一個個都饑渴難耐,對她露出尖銳的獠牙,但并未再上前一步。 它們都在等著厄修恩的指令。 直到塞爾斯放棄掙扎,他才松開手,解釋了一句:我是為了你好。 為什么你在這里? 他沒有回答,寒冰般的雙眸落在湖中閃爍的金光上:精靈賦予了這段河水許多故事,歌頌他們信賴的光明神,不過,誰又見過他和善面具下的另一面,塞爾斯,我如今所做的不過是復仇罷了,他曾經想殺掉我,使我淪為恥辱,我不會忘記這一切。 她知道,她親眼目睹了這一切,那一天還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瘟疫、戰爭還不夠嗎?你在這座森林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瑟蘭因創造了精靈一族,對他們視若珍寶,賜予他們千年的壽命和光明的力量,而我毀了他的寶貝。他的眼中閃爍這狂熱的火焰,忍不住輕輕笑起來,從喉嚨溢出的笑聲,低沉悅耳,我從他們的靈魂上創造了一種全新的生命,我為世界帶來新的種族,賜予他們永生,只有烈焰和武器才能殺死他們,他們將是比精靈更強的種族。 我稱之為黑暗精靈,他們會與魔族一樣,成為我忠心的下屬,他們與精靈一樣美,我沒有太大的改變他們的容貌,就當我送給你的禮物,我會讓他們以對我同等的忠心效忠于你。 他低聲念出他們的名字,這個名字充斥著她不喜歡的味道,她打了一個冷顫,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是你抓住了那些精靈孩子。 還有成年精靈。他補充道,那些精靈以為他們死了,但沒有。 這構不成你傷害世人的借口。她苦口婆心的勸著。 當我們玩游戲的時候,總會誤傷到別人。他說道,手指輕輕梳理她微微打結的頭發,舊神不也是一樣嗎? 這戳到了舊神的禁忌,她勸不下去了:不,你會付出代價的。 手指劃過她側臉,她警覺的握緊了手,他托起塞爾斯的臉,不讓她逃離半分,雙眸凝視著她的藍眼,他的眼睛陰暗而炙熱:我等著。 這段時間,我很想你。他說道,低下頭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我不是來和你敘舊的。塞爾斯用長劍擋在胸前,逼退了他,瑟蘭因在哪? 你要用劍傷我嗎?他受傷的望著她,為什么?為什么他傷害我的時候,你可以無動于衷,那天你就在旁邊看著,別欺騙我,我什么都知道。 她并沒有無動于衷,相反,她救了他,她吸走了他暴動的力量,可她什么都不能說,一個接一個的謊言令她身心俱疲。 瑟蘭因在哪?她抵著他的脖子,重復了一遍。 他側開了身子:如果你想找,我不會攔著你,但下落嘛,無可奉告。 她從水里面將發光的東西撈上來,卻是一柄長劍,劍身光澤,銘刻著花紋。 看來不是他。厄修恩在一旁涼涼道。 此時一只獵鷹嘶叫著飛來,落在粗大的樹根下激動的跳動著,塞爾斯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么,厄修恩面色一冷,手臂一揮,獵鷹僵硬的倒在地上,而它的脖子上插著一把匕首。 守在一側的蜘蛛蜂擁而上,密密麻麻堆成了小山那樣高,不到一會,將獵鷹的身體蠶食殆盡。 等蜘蛛散去時,地上只剩下獵鷹的一堆骨頭和冰冷的匕首。 瑟蘭因就在樹根下面,她無比篤信這一點,默念著咒語,土壤漸漸松動,猶如噴泉從下而上涌動,不斷從深處冒出,直到露出白袍一角,和一縷銀色的長發。 厄修恩在她身后提醒道:你帶不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