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命運

    就算第五王女的歌聲再怎么好聽到余音繞梁，在展臺空了數分鐘的情況下，也無法阻止場中氣氛從靜謐的期待，到壓抑尷尬的轉變和蔓延了。

    下一位，也是最后一位的表演者遲遲未能登臺——這明顯異常的突發情況，不由讓一眾期待著那位神秘的第一王女的貴族們在底下竊竊私語起來。

    幾乎轉眼之間，被出色演出超熱氣氛的會場便到處充斥著被壓低了音量的議論聲。

    二樓的貴客們則是神態各異。

    除去暗自感到焦慮的某些知情人士，以及看不出明顯情緒的騎士王與公爵千金，安格琳騎士們多是有些不耐，小聲抱怨著，既然第一王女沒有出席，會場負責人早些去說明取消她的安排不就好了。

    而哈里斯一側的貴族小姐們就表現出差別了——有漠不關心的，有暗中捏著裙角擔心的，更多是幸災樂禍的。幾位同為王室出身的王女們則在隱晦地交換過眼神后，相互間露出了松口氣似的神情。

    才從舞臺上下來，披著件外套、隱隱還有些發抖的第五王女菲利斯受到眼神示意，強止住身體的打顫，款款地站了起來——自公爵千金在舞臺上施展了冰系魔法，將高臺兩側的走道都凍得結起了冰后，所有上去的小姐們都不得不忍住發顫的牙關，強忍著那片區域驟降的低溫完成表演，卻不敢有半句怨言。

    見眾騎士貴族將目光移向自己，第五王女故作嬌弱地輕咳了咳，這才揚起大方得體的歉意微笑，濕潤著一雙美眸向眾人道：“實在非常抱歉，哈里斯的第一王女向來被宮中的人嬌寵慣了……給大家添麻煩了，菲利斯在這里代表王室向亞瑟陛下，以及各位騎士大人賠罪了，還請看在兩國多年友好相交的份上，寬恕第一王女的失禮吧。我這就讓人通知會場，取消……”

    聞言，知曉王女缺席原因的特里斯坦忍不住動了動手指，很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但在感受到身側國王不知為何頻頻投來的視線后，還是生生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在他的掩護下，蘭斯洛特卿已經成功偷溜，下樓尋找王女了，但這么久都沒半點音訊，顯然進展得不怎么順利……

    他就算開口了又如何，除非王女本人到場，不然誰都沒有立場幫她說話，除了……

    “再等等吧，說不定王女過一會就來了?！睅缀醭聊舜蟀胩斓尿T士王終于開了口，“——特里斯坦卿，你說是嗎？”

    “……王？”特里斯坦不知他的王都猜到了多少，在聽到他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單膝跪地了。

    “不要緊張。因為蘭斯洛特卿是去尋找王女了對吧？”亞瑟王示意他起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是的，王?！碧乩锼固裹c頭承認道。

    “那就再等一會吧?！?/br>
    聽到騎士王再次開口，依舊還是為不在場的第一王女說話，第五王女菲利斯臉上的微笑都開始僵硬了。

    隨即，她努力拋開那種被撇到一旁的忽視感，再度輕啟紅唇，嬌聲道：“亞瑟陛下，這可不妥……”

    “喂——調試，調試——咳咳，調試設備——”

    突然，久違的音像效果在逐漸嘈雜的會場上空重新響起，打斷了菲利斯尚未說完的后文，也中止了一樓大廳愈演愈烈的低語議論聲。

    “……看來是調整好了……？嗯，這樣說話也會被放大音量播送出去？好吧知道了，沒你們事了，下去下去……”

    那個又嬌又軟的女聲似乎并不熟悉音像傳導的設備cao作，臨時開啟魔導裝置的聲音通道后，就這樣把附近所有的響動全都擴大、傳遞到了會場，于是一眾賓客都清晰地聽到了幾陣腳步遠去后關門的聲響。

    “好了，抱歉讓大家久等了。如諸位所見，本王女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親自露面，不過本王女原來準備的，就是只用聽的歌曲而已，所以現在的安排倒也還能接受……嗯，沒錯，在第五王女的傾情獻唱之后，又要勞煩諸位聽歌，也不知道是哪個編排的節目表……”

    聽著那道聲音不急不緩的敘述，沒聽過第一王女聲音的人自然開始忍不住想象聲音背后之人的形貌，而認出這熟悉聲線的幾人，則表現得各有千秋。其中，要數分別位于樓上樓下那對騎士好友的表情最為復雜——他們心底最后的一絲僥幸，也在辨認出花園中相遇的少女的聲音后被徹底擊碎了。

    幾位出身王室的姑娘，臉色都有些難堪，但前不久還與第一王女本人搭過訕的騎士高文卻一臉的正義凜然——他壓根就沒想起來，現在講話這人的聲音和那位異常符合他審美標準的淑女的是一樣的。

    至于本該反應最大的某位女中豪杰、鳶尾花公爵家的千金小姐諾拉，此時早已又勾搭上了一個英俊帥氣的騎士小哥哥。這快速打得火熱的兩人默契地跑到了昏暗的會場角落，借著光線與周圍聲響的掩護，相擁著愛撫對方。

    而發展到后來，他們干脆為了避免性液弄臟禮服，騎士從褲襠里解放出勃起的rourou，少女也轉身悄悄拉起開叉到腿根的裙擺，向后把自己的翹臀往男人懷里送?！班坂汀睗M是濕滑愛液的rouxue被男人粗壯的jiba狠狠cao入，與隨后發出的yin糜聲響也一同被淹沒在周圍的人聲之中。

    ——就這樣，還能指望她去關心什么勞什子的第一王女嗎。

    而此時，樂師準備室里的第一王女也無心關注自己的話語究竟都產生了什么影響，她只是抱著手中的樂器坐著，心不在焉地回憶某篇樂譜，近乎宣泄情緒般地說著毫無顧忌的開場白。

    “聽到本王女的聲音，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覺得很意外呢。唉，事實上現在本王女的樂師團也因為一些變故提早退場了，原本準備好的節目當然就這么泡湯啦，所以……”

    在場那些接受了嚴格貴族教育的千金們越聽下去，就越是蹙緊了她們畫得精致無比的柳眉，在心底暗自為嬌養長大的第一王女打上愚蠢無禮、任性妄言的標簽。

    不過有反感者，自然也就會存在對這種從未在社交場上出現的、直白到樸素的風格心存好感的。包括不少安格琳騎士們在內的這一部分人自然是拉長了耳朵，去聽王女故意拉著長音賣關子之后的發言：她是要放棄嗎，還是準備給在場所有人一個驚喜？

    如果是前者，那很可惜，這位王女的初亮相大概會成為一道笑料，但如果是后者——

    “所以——感到榮幸吧！沐浴在哈里斯數百年榮光之下的花兒們啊，還有自安格琳遠道而來的諸位勇士！”

    王女的聲音忽然變得高昂起來，帶著仿佛能夠感染人心的赤忱熱意。

    “你們將有幸聽到某位作曲大師，為那位偉大而又傳奇的亞瑟王譜寫的樂曲！這首尚未被世人知曉的樂曲必將成為傳世之作，現在請允許我——哈里斯第一王女，洛蘭妮雅·迪亞茲，為這首歌——奏響初誕的旋律吧！”

    幾乎在話音剛落的瞬間，被點燃了滿腔熱血的騎士們便紛紛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頓時將觥籌交錯的社交晚會變為能夠煽動聽眾熱意的歌劇院。雷動的掌聲，引得二樓的幾位騎士雖然面上不顯，心里也不禁對王女口中的樂曲期盼了起來。

    倒是作為樂曲創作靈感的騎士王本人滿臉平淡，不像是被打動了的樣子——這讓好幾位觀察著他臉色的貴族千金們都松了口氣。

    久違地放縱一把、裝了回逼，洛蘭妮雅剛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把話說得太滿了，不由心虛地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樂器——這是從剛才那個小樂師手里征收來的魯特琴，一種有著梨形碗狀琴身和彎曲琴把的古樂器……應該說，至少在她前世的認知里，它雖然也算是一種吉他，但其活躍卻是在中世紀至巴洛克時期的歐洲，以及各種奇幻里，是吟游詩人們愛用的一種樂器。

    嗯，換句話來說，就是她根本沒用過這種琴，可能一會還需要試一下音。

    想到這里，她一邊觀察著手中魯特琴的琴弦粗細，一邊默默等到外頭的掌聲稍稍小聲了點，才用最開始那副完全褪去干勁和熱情的語調，懶洋洋地表示她的樂器有些不趁手，需要試一下音。

    當那幾個生澀得如同初學者般的音符逐個逐個地蹦出時，原本還有些許掌聲的會場就像是被什么人施了消音魔法，瞬間安靜了下來——洛蘭妮雅幾乎可以想象，待會她試彈幾段初學者常用曲時，一定會有人憋不住嘲諷的笑聲的。

    意料之中。不過還是有點丟臉，下次一定要提前做好這種準備工作……萬幸的是前段時間整理過樂譜，主旋律都還記得。

    洛蘭妮雅一邊想著，結束了手中最后一段用于試音的旋律，一邊隨意地說了句“久等了，現在才是開始”，便沉下心神到了記憶中那片靜止的畫像之中。

    如果說先前對第一王女口中說的傳世樂曲抱著期待之心的話，經過這短短幾分鐘的試音時間醞釀，之前對王女的演奏有多期待，如今就會抱有多強烈的看戲心態。

    ——直到，純凈的琴聲曲調響起，扭轉一切。

    飛揚著金色麥穗的試劍場上，布衣的見習騎士獨自站在被眾人遺棄的石劍旁，伸手握上劍柄；

    充斥有神秘與以太的圣湖旁，失去王選劍的年輕王者在引路人的指引下，劃船前往湖心，接過仙女舉起的王者之劍；

    輝煌榮耀的騎士之都卡美洛，隨著王后與作為她陪嫁之物的圓桌來到此地，每位騎士都以坐上僅有十三席的這張圓桌為榮，圓桌騎士之名響徹大陸；

    代表不祥的圓桌第十三席不再空缺，昔日榮耀高潔的騎士之間遍布猜疑與謊言，就連立誓遵守的騎士準則，也被浮動不安的人心徹底踐踏了遍，最終染上血色，曾經并肩奮斗的同袍終是背道而馳；

    灑滿銹色血跡與斷劍殘戈的戰場上，揮舞著相似旗幟的雙方士兵倒在相互刺入對方身體的槍劍之下，而最盡頭也最接近于蒼穹的山丘之上，有著相似面容的兩名騎士各自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如他們率領的兵卒一般無二地沖向對方；

    可當倒在林中的騎士王派人送回圣劍、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最后一瞬，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并非自己到達巔峰后驟然經歷覆滅的坎坷人生，而是……

    無論后世歷史將由誰人來書寫、都無法篡改的無悔榮光。

    高高在上的王睜開了眼。

    “去一趟哈里斯的王都吧。你會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命運，從你命中注定的王后手中?！薄竽Х◣煹念A言恍若昨日般在耳邊響起。

    他看到了命運，從她親手演奏給他的樂章之中——梅林·安布羅修斯的預言從未落空，這次也沒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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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看到這句話，說明我的下一章還沒寫完1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