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孟嶧出門半小時,拎了兩碗牛rou面上來。 鎮子小而窮,街上有不少賣特色淌面的,他買完才知道淌面其實就是米面。掌勺師傅是個女的,牛rou給他放得特別多,他把筋筋拉拉的挑到自己碗里,牛腩牛肚撥給席桐。 席桐今天精力消耗過多,上午監考,下午長跑,又被他揪到床上一頓草,這會兒吃得狼吞虎咽。米面順滑,牛rou燉得軟爛入味,口感彈牙,加上一點點辣椒粉,太香了。 她吃完了,問他:那幫人怎么處理?我拍了視頻作證,為這個視頻都在坑里海底撈月了,犧牲好大。 孟嶧拿來她用高度酒精消毒過二十遍的華為P40,點開視頻,目光停在其中一個女人身上須臾。 他把手機還給她:我讓他們吃了虧,他們不會再來找麻煩。視頻沒什么用,你發到網上,別人就會認為你在伸張正義?幾個人帶一帶節奏,風向就變成嘩眾取寵、制造熱點新聞了。報警也行不通,視頻太短,他們并沒有和你們直接對話,當地的警察熟悉他們,是不會管閑事的,越級或跨地區更難。再說,就算報警,牛杏杏名義上是未成年人,她沒有受到外傷,警察很可能把這件事作為母親的家庭暴力和普通的尋釁滋事處理。家庭暴力的官方普遍處理方式,不就是勸和嗎? 席桐想想,確實是這樣,不甘地道:中國好多地方都這樣。 全球很多地方都這樣,甚至是西方。孟嶧的聲音冷下來。 看不出你還挺關心這個社會問題的,孟總準備做慈善?她調侃。 孟嶧忽然問:你見過溫哥華的貧民窟嗎? 席桐不說話了,他意識到扯遠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下次不許這么莽撞,不是每一次都有我在。 她明白這樣做很危險,可當時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幫助別人,抵制暴力,這種行為出于潛意識,但經過思考我依然會這樣做。我是個外地人,只要掏出錢,他們頂多揍我一頓。 孟嶧語氣很兇:不要再假設,沒發生的事情無法判定結果。把牛杏杏帶回銀城后,你不要管她家里。 揍她一頓? 如果他是那些人,看到這么漂亮天真的姑娘,只有摧毀她的欲望。當他看見她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路上攔車,差點把槍掏出來,讓她后面那群虎視眈眈的男人腦袋開花。 席桐不服氣:吃瓜群眾誰也不站出來幫忙,杏杏如果被抓回去,這輩子就毀了。 孟嶧沉默片刻,道:毀掉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并不容易。好了,不要再說了。 她聳聳肩,把塑料碗放到一邊:你快吃啊。 孟嶧才發現自己沒吃兩口,他習慣了看著她香噴噴地吃飯。 * 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孟嶧很早就出去辦事,九點多才回酒店。 他忙一天也累了,草草吃完盒飯,把一個塑料袋給她:試試衣服,將就一下。 席桐把裙子和內衣都扔了,光著身子出不了房間,孟嶧回來前在一家小店買了幾件,那女店主看到他一個人挑文胸內褲,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衣服都是棉質的,雖然便宜,但穿起來挺舒服。她換完了,下樓去看牛杏杏,孟嶧跟著她。 小姑娘和保鏢在房里聊天,保鏢是個年輕的話癆,跟她唧唧咕咕講了半天,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講到勸人學醫天打雷劈,見上司來了,趕緊立正站好。 席桐想,孟嶧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冷,可他身邊的人話都多,他倒也不排斥。一般大佬都喜歡沉默寡言的屬下,陳瑜和這保鏢放別的總裁身邊,可能撐不過一個月。 牛杏杏被保鏢開解一通,心情比昨天好多了,站起來鞠躬:謝謝jiejie和孟叔叔幫我,如果不是你們,我肯定叫他們打死了。 孟嶧:叫阿姨。 席桐:? 孟嶧很不愉快:我只比她大四歲。 他和她一輩,怎么就成叔叔了?他是叔叔,那她就得是阿姨,沒的商量。 席桐被他氣得要死,四舍五入她二十他三十好嘛!難道他有怪癖,就喜歡聽人叫哥哥? 牛杏杏連忙改口:對不起,孟先生。 她知道孟嶧在暗示自己把他叫老了,但十歲是一個很尷尬的年齡差,叫哥哥也不太像話。 好在孟嶧沒有深究,拉著席桐坐下來,語氣溫和:基金會將支付你高中學費和生活費,在你上大學之后,我個人會視具體情況給予你資金援助。這些捐助的前提是,你在大學畢業前,不能與家里有任何聯系。此外我還需要問你一些問題,了解捐助對象的背景,這是常規流程。 牛杏杏黯然半晌,點了點頭。 孟嶧問了第一個問題:三年前你是怎樣拿到六中入學名額的?我不會告訴別人,但你要說實話。 席桐奇怪:還能怎么拿到,當然是考試考出來的呀。她一個小姑娘,身無分文,自然不可能賄賂 當看到牛杏杏的臉色驟然一白,她閉了嘴。 這一閉嘴,腦子就飛速轉起來,在省會酒店深夜聽到的秘密霎時回響在耳邊。席桐的臉跟著她一起白了,寒毛也豎起來,難道是真的 果然,牛杏杏開始發抖。 我我,我是考了試,但是,基金會的人幫了我校長知道我九歲才上小學,我本來沒資格參加入選考試,那次發揮得也不好。在考試前,有一批銀城的老板來瓶縣捐款,他們事先在酒店看過報名的學生 席桐忍不住叫出來:是杜輝?他和基金會打招呼讓你去銀城?你們早就見過? 東岳CEO郝洞明是基金會前負責人,杜輝是東岳的大股東,他想把一個山區孩子名正言順接到銀城上學,跟郝洞明說一聲就行了,很容易。 牛杏杏低頭嗯了一聲。 席桐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什么,心疼、失望和對世道的憤慨交雜在一起,胸中如燒了一鍋沸水,翻滾不休。 孟嶧略一思索,我知道了。既然你能考上一中,證明你的能力很出色,我不會讓你回村子。 他平靜道:作為資助者,我對你的家庭做了背調。我了解到,你母親原先在縣城一家服裝廠做臨時工,脾氣暴躁,沒有朋友,哥哥曾經在屠宰場工作,因為酗酒鬧事被辭退,染上賭癮,進過拘留所。你竭力說服母親讓你上學,拼命讀書,是不想活得和他們一樣。 牛杏杏又點點頭,咬住嘴唇,臉頰泛起羞愧的紅暈。一提到她的家人,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以前在村里不覺得他們有多粗俗,可一旦見識過大城市的風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的嘴臉就變得根本無法忍受。 孟嶧繼續說:你母親去銀城找過你三次,第一次是元旦放假期間。你拒絕見她,她在銀城待了五天。 牛杏杏驚訝道:我以為她見不到我就回家了。 她還有人要見。孟嶧的目光犀利起來,我的調查里缺失了一個部分,我能問一問,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提到父親這個詞,牛杏杏臉色更蒼白,內心掙扎數次,最終小聲開口:我爸叫 牛建生?席桐插嘴。 她媽帶兒子來東岳鬧的時候,把這現代版陳世美的名字嚎得整個公司都聽得見。 對,就叫這個!他是個種地的農民,當過兵,我不記得他以前長什么樣,我兩歲的時候他就失蹤了,我媽一提他,就說他早死了。 怎么從來沒聽你提過他?當過兵,那是很光榮的一件事啊。席桐也沒爹,但別人如果問她,她從不避諱,葉碧跟她說爸爸希望讓人記住他。 他除了種地和當兵,還做過其他謀生的職業嗎?孟嶧問。 牛杏杏的目光聚在桌角,雙手握在一起不安地絞著。 孟嶧平靜道:我需要把你家的情況弄清楚,如果你愿意接受幫助,就有義務告訴我。 牛杏杏搖搖頭:他沒有做過別的。 孟嶧往椅背靠了靠,交握十指,氣質霎時變了,居高臨下的威壓讓牛杏杏不敢直視,一味垂著腦袋。 對峙了片刻,孟嶧道:我得到了一些消息,但無法證實,所以想讓你親口說。葉老師經常對我稱贊你是個誠實的孩子,我直到剛才,都是這樣想的。 他嘆了口氣,就在站起來的那一瞬,牛杏杏突然抬起頭,淚流滿面: 對不起!孟先生,我,我跟你說!我爸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做過別的村里的人都忘了他,我媽也很少提他,都是罵他 因為拋妻棄子?席桐問。 孟嶧坐下來,示意她繼續。 牛杏杏咬咬牙,聲音越來越弱:我爸他 她頓了一下,臉上浮出恐懼的神情,我媽說,他殺過人。 最后一句話Kill這個字居然會被屏蔽???比晉江還嚴格啊只好用繁體 孟總:聽說你們都叫我叔叔? 阿姨們,用你們的珍珠砸死這只狗ˉ\_(ツ)_/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