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擁

    又是重復的夢境。

    沈稚微站在路邊，淡漠地看著馬路對面嬉鬧的幾個小孩。

    我不會救的，她想。

    那幾個小孩子橫穿過寬闊的馬路，其中的一個小男孩個子最小，跑的也慢，落在了最后面。

    第一個跑過來的小孩朝他的伙伴們招手：快過來了，快點，大卡車要來了！

    被落在后面的小男孩竟在這時摔倒了。

    沈稚微的雙腳仿佛黏在了地面上，她一動不動地站著。

    聽到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沈稚微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腿部傳來劇烈的疼痛。

    被壓在車輪下的人又變成了她。

    鮮血，大片的鮮血

    沈稚微右腿的小腿被壓在車輪下面，血rou模糊，白骨森然。

    好痛！她快死了，救命??！有沒有人？有沒有來救救她？

    朦朧中，有人拍了拍她的臉。

    沈稚微猛地抓住對方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握住那根救命稻草，指甲深深地嵌進對方的手背。

    救我！她終于喊了出來。

    微微，睜開眼，別怕，你是安全的。

    沈稚微從夢中醒來，淚水不斷涌出，她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哭著說：我好痛，我的腿好痛

    唐煜把沈稚微摟入懷中，輕柔地撫摸她的后腦勺，安撫道：不怕不怕，我在這里，腿很疼嗎？需要我去給你拿止痛藥嗎？

    有一半以上的截肢病人在手術后會出現幻肢痛，而這與大腦皮質功能重組和病人的心理障礙有關，很難得到根治，沈稚微之前嘗試過針灸治療，卻毫無成效，只能依靠止痛藥來緩解一時的疼痛。

    唐煜的聲線有一種奇特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沈稚微的神智很快清醒過來，漸漸停止了抽噎。

    好些了嗎，寶貝？你先松開我，我去給你拿藥好不好？唐煜低聲問她。

    沈稚微沒吭聲，只是抱他抱的更緊了，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不吃藥嗎？

    沈稚微搖搖頭。

    唐煜等了一會兒，懷里的人呼吸漸漸平緩下來，他怕悶著沈稚微，輕手輕腳地往后退開些。

    沈稚微又睡過去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眼睫毛濕漉漉地掛著淚，額角的頭發也被汗濕了。

    唐煜低眉，大拇指溫柔地掠過她泛紅的眼角，自言自語道：還有精力做噩夢？看來今晚就不應該對你手下留情。

    清晨，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寧靜，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有了動靜。

    唐煜伸長胳膊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接起電話，困倦地皺眉道：什么事？

    程助理在電話那頭焦急萬分：唐總，您怎么還沒到公司呢？這邊人都已經到齊了，等著您開會呢

    沈稚微還沒睡夠，哼嚀一聲，推開唐煜的胳膊，翻了個身背對他繼續睡。

    唐煜放低聲音，活動活動發麻的胳膊，幫沈稚微蓋好被子下了床。

    今天是周六，沈稚微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睛時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唐煜已經出門了。

    誰知沈稚微剛從床上坐起，唐煜就推開門走進來，她迅速裹好被子躺下。

    醒了。唐煜打開衣柜，從里面拿出一條長裙，語氣像是在哄女兒，對床上的沈稚微說：今天穿這件？

    你不是要開會嗎？她問。

    唐煜拉開抽屜拿出一件白色的蕾絲內衣，不急不緩道：我累了，不想去。

    沈稚微便不再多問，她向來對唐煜的工作不怎么關心。

    快起床，唐煜去掀她的被子：我給你煮了紅棗粥。

    沈稚微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唐煜作為一個年少有為的大好青年，為什么樂意浪費時光在她這里當爹又當媽，她裹緊被子，伸出一只胳膊從唐煜那里奪過胸衣，嗖地鉆回被子里：你先出去，把衣服放旁邊，我自己來。

    唐煜的臉貼過來，近到沈稚微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清爽的剃須水的味道：跟我客氣什么，我又不是外人，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

    不行，沈稚微最討厭唐煜這副不正經的嘴臉，她偏過頭：你，你去幫我把輪椅推過來吧

    讓我跑腿，不給點好處？唐煜挑眉，一雙鳳眸里盛滿促狹的笑意：我可是很貴的。

    你沈稚微語塞，還不是因為他昨晚不由分說把她抱回了房間，輪椅才落在客廳的，她懶得跟唐煜打嘴仗，敷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問：行了吧？

    不夠。唐煜點點他的唇，得寸進尺道：這里也要。

    沈稚微瞟了一眼他的唇，移開視線：我還沒刷牙唔

    話音剛落唐煜就親上來，含糊著說：我幫你刷。

    沈稚微的臉瞬間紅了。

    不，不要臉！

    一刻鐘之后，兩個人才坐到了餐桌邊。

    唐煜還煎了兩個溏心雞蛋，冰箱里還有沈稚微之前腌的蛤蜊，唐煜盛出來一小碟剛好見底。

    吃完了早餐，唐煜把空碗扔進洗碗機，問沈稚微今天有什么安排。

    沈稚微疑惑地瞟向唐煜，她周六這一天通常都是去醫院陪mama，他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這周就別去了吧。

    為什么？沈稚微蹙眉。

    我一發小剛從國外回來，晚上給他接風，你陪我一起。唐煜說這話不像在跟她商量。

    沈稚微不喜歡去見唐煜的朋友，她只想離唐煜生活的圈子越遠越好：我不去，我要去陪我媽。

    不行，你必須去。唐煜強硬起來沒那么好說話。

    那你下午再來醫院接我吧。沈稚微妥帖了。

    唐煜得寸進尺：在家里陪我，今天一天都要跟著我。

    沈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