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諾必誠
已諾必誠
程橙醒來,只覺酸疼乏力,動一動小手指都要耗費全身的勁兒,想也知道在她失去意識后泉也沒放過她。渾身沒一塊好rou,都是被好奇貪玩的妖精像得到新玩具一樣,在她昏迷時探索的。 她身下是最細膩的白沙,躺在一個張開的蚌殼里,蚌殼的內壁有一層珠光般瑩潤的釉質,正晃晃悠悠地浮在水面上,順溪流的方向漂著。 泉從水中探出上半身到蚌殼里,依偎在她旁邊,正專心撥弄她的頭發,漆黑發絲自手中流過,又一縷縷纏在指上。他垂首的姿態極美,像是出自造物之手的水彩,半透明的身軀猶如夢幻之影,一眨眼的倏忽就會化作泡沫。 程橙一時竟屏息不敢驚破,而泉很快看過來,饜足后的眼睛亮亮的:程橙!你終于醒過來了,還疼嗎? 你現在知道我疼了!之前她那樣苦苦哀求他,怎么求饒也沒換來半點溫柔對待。程橙氣不打一處來,身體像是被拆了重裝一遍,每處肌骨都酸疼著抗議。水之妖精對她的情緒毫無察覺,依舊靜靜看著她,雙眸如最清澈的泉眼,喜悅與溫柔毫無掩飾地滿溢出來。 那種清澈,像是一眼就能望到他心底,又像是直接將對視者深藏的心映出,無處遁形。 輸給你了。程橙挫敗地移開目光。 美貌讓所有言語都無力。美貌讓一切錯誤都不值一提。美貌讓多過分的行為都被輕易原諒。 ???輸了什么?泉懵懂地看著她,這才意識到她略顯消沉,皺眉用自己的思路理解她,輸了不高興嗎?什么我都會讓你贏的啊,別不開心好嗎?他探出手去溫柔地捧住她的臉頰。 兩岸的樹綠得更淺了些,葉片如祖母綠般通透水碧,夢幻般的綺麗。岸邊盛開著如雪的百合,淡黃的櫻草。巨大蚌殼輕盈如一片羽毛,在水面漂流,劃出一道道清淺的水浪波紋。 那雙手清涼又骨節分明,貼在頰側說不出的愜意。程橙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口氣,晃晃頭掙不動,也就隨他去了。 程橙就著他的手思考片刻,一個念頭在心頭轉過,她眨了眨眼:我餓了,你給我弄點吃的東西就好了。這樣要求,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但我不知道人類以何為食。你說,我一定找出來。泉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滿意地發現里面只有他小小的倒影。感覺這件事沒有一點難度。 真的嗎,我說什么你都能找來?藤養的那只銀色的鳥呢?程橙有點懷疑地問道。 當然沒問題!實力受到懷疑的泉不滿地哼了一聲,松開她的臉頰,雙手搭在蚌殼邊惡作劇地一推。布滿美麗花紋的蚌殼頓時失去平衡,向后一仰,晃晃悠悠在水面轉起了圈。 喂別!水沫飛濺,身下蚌殼在水波上搖晃不停,程橙本來就腰酸腿軟,更是顛簸得頭暈,忍不住想笑,好好好,你最厲害了!別轉了我頭好暈 泉這才消氣,按著蚌殼邊穩住,又伸手過去攬她,清涼細膩的手臂貼上她的腰身,仿佛孩子一樣不帶狎昵的單純觸碰。少年的看向她的眼中笑盈盈的,仿佛從不知憂愁為何物。 程橙的聲音里還帶點剛才笑鬧的喘息,手指插入蚌殼里細膩至極的白沙,道:我說什么你都會做到嗎? 當然話到一半猝然而止,少年雙目如電看向她。 程橙當然不可能給他改口的機會。一半已經夠了,已經是答應。 我請求你,讓我離開妖精之森前往人類聚居地,現在,馬上,不要拖延。 程橙心虛氣短地扭過頭去。但諾言已經生效。只要他允許對方提出請求,就必須做到。她這回可沒在情急之下犯用詞模糊的錯誤,沒一點空子可鉆。 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座見鬼的森林,再找出從卡維拉回到原世界的路。對方似乎把她當做一件新玩具,讓小孩子放開新到手的玩具總是很困難的,除非用點花招要不然她覺得自己簡直很快就會被他玩壞掉。 她本來也不擅長這種事來著原本壓根沒抱希望,只是想著試試也沒損失。誰能想到居然這么簡單就成功了。簡直像是見到一枚無餌的直鉤就好奇地咬上去的魚兒一樣。 和那些狡猾精明的小妖精們完全不同,讓她心中罪惡感爆棚。 少年用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她:不能留下來嗎? 程橙躲開他的目光搖搖頭。 既然這么像小孩子,興趣應該也只是一陣風般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走了后很快就會忘記她的吧? 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好多東西想拿給你看呢。那個從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少年不見了,泉安靜地看著她,那雙曾滿溢喜悅溫柔的眼睛,現在也毫不掩飾,仿佛下一秒就會流出淚來。手指又纏上她的長發,聲音輕得就像一片羽毛,低低說道。 剛才笑鬧時蚌殼被他推動搖晃出的波紋現在還遲緩地在水面上擴散,一圈圈漣漪還停留在之前。 程橙被他看得不知道怎么是好,感覺自己簡直罪大惡極。只好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頭,發絲又細又軟,他像小狗一樣蹭她的手。 抬手的動作牽動全身,之前一直在休息的身體被徹底喚醒,一同蘇醒的還有被狠狠折騰后的疲累和癱軟。下體腫脹,兩腿間的蜜xue又酸又痛,還在本能地懼怕被插入撐開。 程橙搖搖欲墜的理智馬上清醒了,燙了一樣把手撤回來,干巴巴地說:你覺得我們現在就走怎么樣? 泉一言不發,生起氣來,在蚌殼上重重一拍。本來就憑他的魔法才違背重力浮在水面的蚌殼歪歪斜斜地灌了水下沉。程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被蚌殼帶著栽了下去,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她正手腳并用撲騰著想浮上去,就被人攔腰抱住,泉托住她的下巴,給了一個氣惱的吻。 程橙閉上眼,任由他撬開齒關,粗暴地吮吸她的唇舌。 再睜開眼,已經是在一個鏡子般的小湖里。周圍不再是夢幻般綺麗的樹木,而是正常的蒼郁綠色,小山坡下能看見村莊的炊煙,金黃稻草鋪成的屋頂,還有石頭砌成的谷倉。 她濕淋淋地從水中爬上岸,泉居然還拋來一個包裹,棕黃色的皮毛料上隱約可見魔法符文,打開后里面是冒險者的小裝備,帶兜帽的長外套,火石,哨子,雨傘,小刀還有金幣。大概是某個不幸的人誤入森林后留下的。 你身上有我的印記,比我弱的生物察覺到,絕對不敢傷害你。不得不遵守承諾的水之妖精在她身后的小湖里可憐兮兮地說。 謝謝,謝謝程橙真心實意地說,再一次摸了摸他的頭,藤回來發現我不見了,會不會找你麻煩? 如果他能的話,早就這么做了。誕生以來只遇到過一個勢均力敵對手的水之妖精,從沒想過會栽在一個如此弱小的人類身上。 那也要小心,那些小妖精說他是去吃掉母樹,回來后可能會強很多。我要走了你以后千萬不要這樣輕易把弱點暴露給別人了。 如果不是我,而是心懷惡意之人,你會非常危險的。程橙換上冒險者的外套,看著清澈純凈,沒有心機的水之妖精,不禁憂心忡忡。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會想滿足對方的一切愿望?這個假設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泉這么想著,還是向她點點頭,不舍地看著再三叮囑后才放心走向村莊的程橙的背影。他不愿讓她離開,甚至恨不得立刻把她拽回來。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想和她做那種事,為什么不愿讓她走,為什么想實現她的一切愿望? 少年迷惘地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