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雖則如云,匪我思存
8、雖則如云,匪我思存
東哥? 沒什么。大東望著葉斐的眼神那樣深邃。 他終究是選擇等一等。 其實大東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要如此。他是出來行的古惑仔,強取豪奪才是常態,幾好人也有限。何況他做馬夫起家,早年成日間與妓女嫖客打交道,難道還講什么紳士風度么?可不知為何,面對葉斐,他就是這樣執著一個名正言順。 可能是因為他已等了這么久,不差最后一段時間;也可能是文伯那句不問有不問的好處,似是點撥他要順其自然。梁東升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與葉斐認認真真、沒有任何包袱地開始。 大東的心意,葉斐能感覺到么?只能說是模模糊糊。但起碼一點,她非常清楚東哥尊重她、愛護她。只要與東哥在一起,她便心安。 回去路上是大東開車,葉斐便坐在副駕駛。坐在后座的文蕙靠著世英,累得睡過去了。大東開著車載電臺,里面是情感問答的節目,隨意聽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葉斐評點說話。許久聽她沒有回應,大東略微偏頭,見她也睡著了。 駛過的路燈光線滑過她的臉頰,明艷絕倫的面龐睡著時更添柔美。大東強迫自己調回視線看向前方。 很快了。之后他每天醒來,都能看到她在懷里的睡顏。 先送了文蕙和世英。下車時,大東示意他倆不用告別,免得吵醒葉斐。 仍是睡眼惺忪的文蕙,抬起手表看了看:這都幾點了。我說東哥為什么開得這么慢。 世英笑道:我以前不是就同你說過,東哥媾女好在行。我還沒見過他有追不到的女仔。 是不是真的呀?文蕙撇撇嘴,你們男人就是喜歡互相吹捧。除了Faye,這幾年我就沒見東哥追過誰。哪有你說的,好像百發百中一樣。 哎,這就是關鍵了。世英扶著文蕙走進大樓,上了電梯,東哥從來是這樣,一是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是手到擒來。你別看他平時玩的不挑,我跟他二十年最清楚不過,他之前正經認作女朋友的,總共就兩個。 喔,怪不得!總共就兩個。所以你說沒見過他有追不到的時候。話是調侃,文蕙頓了下,語氣不覺凝了凝,那兩個人,一個是舒琦姐,另一個肯定就是當娜那個八婆了。但是我總覺得這次情況不一樣Faye她完全不是圍內人呀!哪天她拍拍屁股回美國了,難道東哥還能追過去?東哥對她這么上心,如果血本無歸,不是虧大了? 世英抿唇點頭,知道文蕙所言正是關竅當娜是正經出來行的古惑女;舒琦雖不是江湖人,但也是咸淡水的骨女(1),大東是作為客人與她相識,如此只算得半個良家。 葉斐呢?起碼他們知道的便是,美國上中產家庭的千金、港大在讀的博士生,住的是小半個億的錦園臺豪宅,父母與洪興龍頭是好友。如若不是她鬼迷心竅與耀揚搞在一起,恐怕他們與她一輩子應該也沒有交集。 你別瞎cao心了。世英想了想,還是笑道,我對東哥有信心。再說我看Faye對東哥也有意得很。咱們就坐定定、睇好戲吧! 戲中的男主角此時正看著女主角。 Faye醒了? 葉斐睫羽間朦朦朧朧的,便是偏頭望著自己的大東。就好像她在醫院急診室里醒來的那次,東哥英朗的眉眼里盡是山海一般的寬厚溫柔,讓她沉溺。 東哥我睡著了葉斐還有點懵,貓樣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見大東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才感覺嘴角有些濕濕的,竟是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已經到了么?葉斐不好意思地接過紙巾,趕忙低頭擦嘴,東哥你該叫醒我的。這樣耽誤你的時間了。 哪有什么耽誤。我晚上也沒別的事。大東仍是用那樣濃得化不開的眼神望住她,看你睡得甜,不舍得叫你。 葉斐聞言赧然,略微咬唇。的確,這一覺她睡得極安穩,比之前吃任何助眠的藥都要安穩。 大東才是她的安魂藥。 東哥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大東聞此,輕笑著調侃道:這話聽著真是太耳熟了。Faye不如錄下來,循環播放吧!見她含羞帶嗔地瞥了自己一眼,大東朗然又笑了幾聲,復才開口,不過,現在要換我麻煩你一次了。 咦,東哥有什么事需要我么?葉斐立刻精神了起來,什么事都可以!東哥你盡管說。 什么事都可以么?大東心頭一熱,那熱流更似乎是一路向下,燙得他聲調也有些喑啞了:我與一個朋友合伙在澳門新開一家賭場酒店,要辦場開幕酒會,找些明星呀、名流呀來造勢,還要請幾個葡國官員來捧場。我是沒經過這樣的場合。人家說,須有個高雅得體的女伴一起才好。我想來想去,只有Faye你能幫我這個忙了。 沒問題的!葉斐立刻答應,具體時間定了么? 就是下周六晚上。如果Faye可以的話,我周六上午來接你,過海去澳門。 好呀,就這么說定了!葉斐聲音雀躍,能幫到大東她是真的高興,只是這日期讓她想起另一樁事,對了東哥,下周四就是第21天你會陪我送經書去給文伯,是么? 當然了。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嗯聽他這樣說,葉斐幾乎立刻心跳加速。兩人此時又在車里,密閉空間內的溫度似乎正隨著某種積累的情緒緩緩升高,那東哥我、我先上去了。我堂哥在家,他出差經過香港,就不能請你上去坐坐了 話一出口,葉斐幾乎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天啊,我這是在向東哥暗示什么? 嗯,去吧。早點休息。大東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以后會有機會的。 于是,一切按照計劃。 巧的是周四那天恰好是農歷十五,禪院舉行法會,葉斐還是第一次經歷。梵唄裊裊,葉斐雖不明白,卻也跟著信眾全程禮拜。不知為何,她此時方覺與耀揚的種種過往,仿佛是發了一場大夢。 她與耀揚終究是各有因果。緣盡夢醒,生活總要繼續。就像東哥說的,做人總歸要向前看罷。 周六上午,大東開車接了葉斐去上環信德中心,乘直升機去澳門。落地機坪,幾個人正等著與他們接風。 為首的是一個干練大方的短發女子,大東向葉斐介紹,說這就是他的好友也是那賭場酒店的合伙人,道上花朵(2)叫作波子。 meimei仔,我看你氣質幾好,不像是跟他揾食的女仔喔。波子笑瞇瞇地看著葉斐,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大東嫂了? 葉斐立時臉紅,忙忙擺手,卻不知怎地不想說出直接否認的話,便望向大東。 波子你冇玩啦。只聽大東笑道,我個friend還在念書呢,好斯文的。這次是我特意請她來救場的。 原來是friend呀波子刻意拖長聲音重復了一遍。大東這所謂幫忙救場的理由,也就是唬一唬葉斐罷了。波子豈不知他們這酒會哪有什么非要帶個女伴的嚴格講究。只見波子一雙精靈美目在大東與葉斐身上掃了個來回,這才故作恍然大悟地道,你這是仲未追到人家呀! 葉斐聞言臉更紅了,正不知該說點什么,卻見波子頗有曖昧地拍了拍大東胸前靠肩膀的位置,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我們東哥是不如以前那么厲害了。 波子忽此舉動,大東略微愣了一下波子雖是古惑女,卻非輕薄造作之人。兩人多年交情,便是她之前喝多了也從未對自己如此姿態,大東一時不解,便趕緊轉移話題:是是是。我哪里敢在波子姐面前擺威。還想在澳門街食飯么? 說到食飯,你們也該餓了吧!也讓我這個主人家表示一下。說著,波子比了個請的手勢,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Faye,這邊。大東仍是那樣溫柔地望向葉斐,刻意慢了一步與她并行。 葉斐自然也向他報以笑容,只是心里五味陳雜,尤其泛酸。 自剛才與波子相見,葉斐看得出來,對方與大東極為熟絡,互相玩笑不算,舉動也有狎昵。她心中不痛快,這一餐飯也不知自己該怎樣表現才得體,只好維持淑女的端莊姿態,少言多笑。 若是之前,葉斐與大東吃飯,便是她怏怏地不樂說話,大東也總有話頭拋來,或是介紹菜色,或是講講近聞,總是融洽。今天卻不同了。主導飯局的是周身大家姐風范的波子,雖則也是談笑風生,但話里說的多是江湖中事,葉斐幾乎什么也聽不懂,況且人家波子本來就只在同大東說話。 其實這也并非波子失禮。之前她向大東借款借兵,奪下這賭場酒店合伙經營。諸事繁雜,平時里電話不好說的,此次大東自己過來了,自要當面商量,互通消息。江湖規矩,這種場合,大佬身邊的美麗女人與名貴手表在功能上是等同的,沒有說話的余地。只是于葉斐而言,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合,又早已習慣大東的注意力從來是在她身上,如此被冷落一旁,前所未有。 更何況,這看起來還是大東為了另一個女人而冷落她。葉斐的心境,可想而知。 飯罷,大東原本是想帶葉斐在澳門市區逛逛。奈何波子說,有幾個隱退的老叔伯想找他飲茶。大東不好拒絕,只得向葉斐抱歉。葉斐當然表示理解,便說自己想在酒店里休息一下,晚上再見。 送了葉斐回酒店,只剩下波子與大東。驅車前往茶樓,波子便不坐副駕駛,與大東并坐后排。 我今天才知,原來東英無名虎喜歡吃中西融合菜。波子語氣調侃。她印象里,大東行出行入,從不會帶女人在身邊。若需陪侍,都是就地現揀。如今謅出個什么請人家幫忙作女伴的借口,也真是盡力了,話說,你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個嬌滴滴的混血妹? 大東卻不接茬,只笑著推推眼鏡:講真,相處久了,我都忘了Faye是外國人了。 是呀,索成咁樣,誰還在乎什么國籍。說著,波子斜眼覷向大東,還沒媾到手,心里著急吧? 大東聞此故意皺眉:你講的我很猥瑣??!我才不著急。 真不著急?怪不得我剛才幫你添柴加火,你倒是不謝我喔。 謝謝波子姐盛情。大東無奈道,千祈你不要再這么幫我了。 怎么,你擔心她惱了? 大東搖搖頭:那倒不會。Faye她脾氣幾好。 你怎么確定不會?我看這meimei仔小公主也似。你玩得起么? 大東垂眸笑笑:玩是肯定玩不起。但如果是拿來疼的,我倒是想試試。 波子聞言默了片刻,嗤笑一聲,搖頭道:你呀,就是個cao心的命。 是啊,好像的確是大東也不免感慨,自從他遇見葉斐,便一直為她勞心費神。 大東多年做歡場生意。女人于他,便不是說賺錢工具那樣無情,也是手下員工的勞資關系。怎會如此不求回報地付出?可偏偏就是這樣了,甘之如飴。即便之前葉斐似乎對他完全無心的時候,他不也還是多方幫她? 何況如今已不同了。大東知道葉斐已是依戀自己。這依戀逐漸沉淀,他倆的情分已足,只差稍許機緣、一點火候,必是水到渠成。 如此,傍晚回酒店換衣服準備的時候,大東取出那對葉斐送他的雙D白金袖扣,走去她房間門前,按響電鈴。 Faye,是我。能麻煩你幫我戴上袖扣么? 大東一邊隔門說著,一邊故意弄亂領口等下也讓她來幫忙整理吧。稍一設想她如何靠近自己,指尖可能觸到他的脖頸,呼吸可能撫過他的喉結,大東頓覺小腹一股熟悉的熱意,沸騰了起來。 (1)咸淡水、骨女:提供色情服務的洗浴中心、按摩女 (2)花朵:江湖諢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