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苦手與保守投資家
拒絕苦手與保守投資家
他打扮得很正式。 林靜坐在沙發上,看著肖景行換衣服。他的手指越過那些按順序排列的西服套裝,抽出了最左側的防塵袋。 幾個月前,這套西服從意大利空運過來。上面沒有標簽,林靜并不知道他花了多錢,但他的衣柜沒有幾件西服是套著防塵袋的,所以她猜測應該是價值不菲。 當時她問肖景行怎么突然想買這么貴的西服,他說:一些重要的場合需要。但直至今天,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肖景行將它穿在身上。 那件絲質的珍珠白襯衣漸漸沒過他寬闊的脊背,被盡數塞進勾著腰身的皮帶中,然后是一件槍駁領的西服。他站在那里,優雅峻拔,像是一只兇猛卻矜貴的豹子,書格的邊框包裹著他,將他變成了一幅畫。 林靜的目光穿過書架中空著的格子,說:你今天..... 他轉過頭看向她,等待她的后半句。林靜抿了抿唇,還挺好看的。 他怔了一下,眼睫垂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轉瞬間又恢復平靜。 將領帶遞過來,他說:幫我系。 那是一條暗紅色的領帶,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柔軟涼滑,握在手里好似一條溪流,但溪中沒有水,只有紅酒淌過指間。 不需要她說低頭,他便俯下身,雙手撐在沙發上。林靜將領帶套在他的脖子上,他微仰著頭,像是一只被馴服的大貓,感到了不舒服,卻依然瞇著眼,縱容他的主人為他戴上項圈。 十字結? 嗯。 林靜跪坐在床上,手指穿梭在領帶間,兩人的目光卻相對著。她喜歡這種微妙的獨處,透過鏡片,她可以看到肖景行纖長的睫毛,藏在睫毛根部的紅痣,還有他深黑色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眉骨比普通人高,眼型長,略寬的雙眼皮褶收得鋒利,睫毛似排針。這雙眼睛藏在鏡片后,總是冷艷清高,但有些時候也可以蓄一汪水,脈脈含情。 好了。林靜收回手。 你準備好了嗎?他直起身。領帶結被他的手指緩緩向上推去,像是風中蕭瑟含苞的水仙花骨朵,花下的枝子被他用銀質的帶夾別住。 林靜將視線移開,說:嗯,我好了。 她想他是否清楚自己的魅力,又或者他知道,所以故意要這么做。 預定的地點是一家藏在洋房里的西餐廳。林靜看了眼餐單的價目表,遠超出他們平時出去吃飯的數字。今天不是任何的紀念日,肖景行也從不是什么心血來潮會搞浪漫的男人。 之前,我聽師宜聆說已婚的身份會在女性的事業發展上有很大的影響,他試探著,你們也是這樣嗎? 如果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沒發現他是要求婚,那么她的智商多少有點問題。 我自己的話并沒有要跳槽的打算,而且也有琪琪了,所以比別人好一點。她回復道。 言語像是探戈,你來我往的交鋒著,含蓄卻又步步逼近。 結過婚的人總是更謹慎,中年人考慮得尤其多。早在同居的時候,林靜就無數次構想過他們如果結婚,會是什么樣子。她考慮了很多現實的因素,但到了現在,在考慮了如此多的現實后,她想著的卻依然是她的確很喜歡他。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家。她想她會答應他。 服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上面有一把小提琴和兩份巧克力慕斯蛋糕。 他會把戒指藏在蛋糕里,還是在彈奏結束后遞給她一束紅玫瑰? 最好都不要。她并不想要收到周圍顧客的目光,也不想要在大庭廣眾下上演喜極而泣的戲碼。它應該只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屬于他們私密的場所中。也許在婚后所有的事情會變成家庭的,但現在她有著不想與他人分享的期待。 或許他也同她想的一樣,這場約會沒有以鮮花,或者戒指告終。那個演奏者拉了一首很經典的曲子,所以她也聽過,知道那是夢中的婚禮。 回到家里,他開了一瓶紅酒,問她要不要喝。林靜想了想,沒有拒絕,于是他拿了兩個杯子。 他們住的樓層比較高,晚上拉開窗簾,可以看到上海的夜空,還有夜空下的萬家燈火,像是都市的螢火蟲,溫暖而美麗。曾經她看著那些燈火,覺得很孤獨,而現在她不再妒忌別人家的燈光。 他們不約而同地望著窗外,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靜謐。林靜不喜歡喝酒,只抿了一點點,就放下了杯子。她松弛地躺在了沙發上,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肖景行說:那間學區房的首付,我已經準備好了。 是嗎?她懶洋洋地回答。 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還貸款嗎?他突然問,神情平靜而鎮定。 拉開茶幾的抽屜,他拿出了兩份文件。一份是購房合同,另一份是贈予協議,上面寫著將贈與她一半的房產份額,肖景行的名字已經簽在了上面,而筆握在她的手中。 林靜望向他,他一本正經地說:這兩份協議你拿回去給陳峰看一下,如果不放心他,也可以交給其他你熟悉的律師朋友。 他的語氣鄭重其事,好似不是在求婚,而是求職。 俞澤遠求婚的時候,準備了鉆戒和一車的鮮花,整個餐廳的人近乎都站了起來,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鼓著掌喊:嫁給他!嫁給他!肖景行卻在臥室的小沙發上,拿出了兩份合同,一板一眼地讓她去找個律師。 林靜握著這份合同,不知為何感覺眼眶有點濕,又有點想笑。 她說:我們這樣好像是兩家公司在討論資產合并重組。 可是, 他說,我們兩個的資產確實跟很多小微企業相差無幾,不是嗎? 你,你說得很好,林靜忍著笑意,這種事的確馬虎不得。我一定會找個律師,仔細考慮后再給你答復。 他追問:仔細考慮,具體是多久? 這個嘛,林靜故作嚴肅地思索了片刻,收到律師正式回函后的七天內。 肖景行盯著林靜,一時間分不清她是認真地在說期限,還是在看玩笑,直到林靜終于笑了出來,他才無奈地舒了口氣,我想你也許可以保留無理由退貨的權利,先行試用。 啊,這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肖先生,林靜笑著倒在沙發上,眼睛彎了起來,我一定會好好地考慮一下。 林靜,他叫她的名字,帶著微微的醉意,忍無可忍地沖上去吻她,像是接到飛盤的大狗撲向他的主人,我很緊張。 你很緊張? 嗯。 有多緊張?林靜的嗓音里滿是笑意。 比答辯緊張,比談判緊張,比所有的面試都要緊張,他壓在她的身上,抱著她的脖子,像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多大了還要求安慰的大動物。 可是你之前也求過婚啊。 我那時還不知道可以有這么緊張,他的腦袋埋在她的頸窩里,聲音悶悶的,那時候我還太年輕,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 林靜用雙手捧起他的臉,他的眼尾和雙頰都泛著淡淡的粉色,桌上紅酒瓶已經空了。在談判桌上面對再大的壓力,都能鎮定自若的肖景行,卻在重要的婚姻談判上一敗涂地。 他做了詳盡的準備,周密的計劃,然后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喝多了酒,喪失了所有的主動權。 微醺的肖景行執著地說:我想要成為琪琪的繼父,也就是你的丈夫。 林靜的心酸酸的,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她期期艾艾地說: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我全力以赴地做一個好爸爸,好丈夫,他的回答充滿了孩子氣,語氣卻充滿了堅定,你知道我有著比較優秀的學習能力。 是,我知道,林靜眼睛紅紅地笑著,就像你也一直都知道我的答案。 面對你,我從來舍不得拒絕。 我知道。 可是我面對你,永遠都害怕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