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星星
22.星星
林靜想要大叫,愈尖銳愈好,最好可以聚成鋼針穿過墻壁,將呼救刺入沉睡者的耳中。 可是她做不到。她敞著嘴,像殘破的風箱一樣吸氣,喉頭火燒般灼熱,翻炒著粘膩的鐵銹。她的聲帶像蜂鳥的翅膀般狂震,希冀著發出只言片語的吶喊,到頭來卻只有嗚嗚的呻吟聲,好似窯洞中曲折回繞的風。 臥室天花板的頂燈亮得像燃燒的火球,迸發出熾熱的火星,落進她的眼中。她癡望著,承受著俞澤遠的猛踹,一腳一腳砸向脆弱的腹部,像是隕石的撞擊,鉚足了力道,以至于每次他都會被震得反退,歇半拍后再踹出下一腳。 疼林靜連求饒都發不出來。劇烈的、粘稠的疼痛刺入腹部,沒有一根骨頭阻擋著緩沖,像是內臟被擠壓錯位,像是將滿瓶的玻璃渣從yindao塞入zigong,尖銳的鞋頭似鋒利的鉆頭般捅入下腹的軟rou,zigong禁臠著將鉆頭和玻璃渣攪拌,切割溫熱的粘膜。血rou崩塌著脫落,就連zigong都好似在搖搖欲墜,大片紅黑色的沉重rou塊順著yindao墜落,卻又在下一刻宛若射門般被踢回腹腔。 林靜只能用力捂著肚子,羞恥地咬住下唇抽氣。她的月經在酷刑中失控,裙子已經濕了,她能感到濃稠的經血宛若失禁一般順著大腿根往下流。 她本應該流淚,可眼底卻干燥得宛若荒漠。 阿靜,俞澤遠也有些累了,他喘了口氣說,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恨我,但是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家分崩離析嗎? 阿靜,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捧著林靜灰白的臉哭喊,我不是一個暴力狂!不是一個變態!我做得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都是想要你回來!難道你連這么一個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滿足我嗎? 眼淚像雨,冰冷的眼淚掉在林靜的臉上,倒好像是她在哭。 林靜張了張唇,下意識地想要回答,卻只能啊啊得發出嘶啞而破碎的聲音,她這才想起自己說不出話了。 抱歉,俞澤遠向她懺悔,我忘了你的嗓子啞了。 他拿過床頭林靜睡前到的水,遞到她的唇邊。 那杯水早就已經涼透了。冰冷的液體像掛在寒風中的刀子灌入林靜的喉嚨,在食管中長驅直入,捅進空乏的胃帶,卻好歹刷去了些口腔中的血澀味。 林靜終于能發出些許聲音,只是太輕了。 你想說什么?俞澤遠湊近她的唇邊說,大點聲。 你、做、夢。她氣若游絲,撲上去咬住他的耳朵。 死死地咬住,林靜的五官在用力中皺在一起,恨不得扯下一塊rou來,填進酸液翻滾的胃里。 狡黠的報復帶著耳廓的碎rou扯下。 哈、哈哈哈哈哈......! 她痛快地大笑,又被一擊窩心腳,踹癱在地上。 暴力的陰云在文明的懲戒中逐漸消逝。人民歡歌著,野蠻卻偷偷爬進紅色的新房,在婚姻的私密庇護下悄然復辟。小小的臥房里疾雨不斷,新娘的哭聲卻只能被禁錮在白墻紅床里。 林靜被拖走的霎那,肖景行開了門。 門外空無一人,只有那急促的敲門聲似乎還在樓道中回蕩。 是隔壁吧?陳峰坐在沙發上問他。 肖景行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林靜住在隔壁。 呃所以? 她家的防盜門只關了外層,她不是粗心的人。 也有可能是她老公回來了,然后她老公關得吧。陳峰不在意地說。 肖景行沒有回話,他沉默著關上門,回到沙發上,吃了勺芝士,靜靜地品酒。 怎么了?我說得不對嗎? 沒事。肖景行的眉卻依然擰著。 切總,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敏感了?陳峰略帶調侃地問。 肖景行給了他一個冷淡的眼刀,緘默了片刻,道:吃飯的時候為什么要瞞我林靜的case? 這個嘛 肖景行看著他,說實話。 是林靜不讓我說的。陳峰有些無奈道。 肖景行哼了一聲,嘴角咧開鋒利的弧度,嗤笑道:好像我非要知道一樣,她的事情我才懶得管。 有些人天生就有種奇特的能力。他不開心,別人也很難開心。一旦他們生氣了,哪怕極力克制,不想影響別人,但氣氛卻總是可以瞬間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來。 肖景行便是如此。他的五官冷硬深邃,聲音總是含著一種清貴的金屬感,面無表情時像是傲人睥睨,笑起來也顯的虛偽不真誠,更別提心有不快的時候,縱使只是微微蹙著眉,依然戾氣橫生,讓人不由自主地便縮起脖子。 呃,陳峰偷偷觀察著肖景行的表情,表面上附和,你說得對。 心里卻暗暗吐槽他的死鴨子嘴硬。 他說得口不對心,肖景行自然也能察覺出里面的諷刺。他生硬地駁了句:我們只是普通同事。 陳峰就假惺惺地順著他說:對對對。 明明是同意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卻是滿滿的陰陽怪氣。肖景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因為他自己也難得的感到困惑。 他自己也離過婚,mama也離過婚,離婚這種事還是靠自己,別人再怎么說,都是沒用的,他再清楚不過。不管是同事,還是鄰居,又或是校友,他們的關系其實都很淡,換做是其他人,估計也只會勸一勸,怎么他就非要一步一步地教,恨不得替她把婚離了呢? 肖景行為自己的失常而不解。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可能有點缺乏共情心,但這對生活也沒什么太大的影響,所以他其實也不是很在意??伤F在對林靜的同情,早就超過了他應有的額度,甚至有些不理智了,以至于陳峰都看出來了,自己還當局者迷。 陳峰看著沉默的肖景行,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他戰術性地喝了口奶,心想著要不要說些什么來緩和一下氣氛。 門卻在此時被敲響了。 大半夜的又是誰???陳峰嘀咕道。 這回,他跟著肖景行一起去開門。門打開來,外面卻站這一個小男孩。 他穿著單薄的睡衣,還沒說話就開始哭,眉眼皺成一團,眼睛鼻子都在冒水。 陳峰被肖景行擋著,只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有些迷惑地說:切總你是怎么做到一眼就把人孩子看哭的? 我沒有。 那人家怎么哭了? 肖景行望著這個哭得天崩地裂的人類幼崽,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厭煩吵鬧哭泣的孩子,但對面林靜家的門虛掩著,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怎么了?肖景行蹲了下來,讓自己跟他保持相同的高度。 爸爸回來,男孩哭得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回、回來了 一種莫名煩躁的感覺從心中升起。肖景行的嘴唇緊抿,打斷道:等一下。 他強壓住那種奇異的不快,皺著眉,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開始錄音。 小朋友,來敲我家的門是有什么事要叔叔幫忙嗎?他小心地收起了眉眼間的冷硬,不要急,你慢慢說,說得完整一點。 爸爸打,孩子哭得實在可憐,一抽一抽地打著哭嗝,打、打mama。 小小的孩子拼命忍住淚水,讓自己的表達清晰一點:求求救mama。 救mama 叔叔救mama 求求 他只能扯著肖景行的袖子,無力地不斷重復,祈求來自陌生人的悲憫。 知道了,肖景行從外套口袋里拿出疊好的手帕巾,有些粗魯地抹去孩子臉上的淚水,眉頭緊鎖地保證,會救的。 他關掉錄音,轉身對陳峰說:你報警,我先進去看看。 正在接通,陳峰把手機放到耳邊,打了個手勢,快速囑咐,孩子我看著,你小心點。 肖景行不在意地嗯了一聲。 他冷著臉穿好鞋,扯開領帶一圈圈纏在手上,能欺負女人的也不過是些軟腳蝦。 單手推開門,他從進門就開始錄像。玻璃的花瓶碎了一地,木地板上散落著黑色的長發,滿室的狼藉,一直延伸到緊閉的臥房。 門沒有鎖,很輕易便被打開了。一個男人背對著門,無知無覺地繼續著毆打。 他聽到林靜沙啞的聲音:求求你別踹肚子會、會生不出孩子的 以及男人毫不在乎地回應。 生不出就生不出,反正我也沒想要你再給我生一個,他喘著粗氣,又添了一腳,沒事,你生不出來我還是會愛你的,老婆。 被踹中的林靜連哼都沒哼一聲,像是一塊軟泥默默地受了,但肖景行依然能感到疼。她一定很疼,這是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少有的感覺,明明不是踢在他的身上,卻好像也能感受到。 關掉錄像,他把手機放在一邊,朝那個男人走過去,一腳踹在男人的膝窩上。 打夠了沒? 你誰啊你? 毫無防備的俞澤遠被踢得一個踉蹌跪在地上。 隔壁的。 隔壁的你半夜闖我家干嘛?還動手打人?!他蹣跚地站起來,一臉不可思議。 肖景行冷笑了一聲,揪著他的后領,往墻上一摔,發出咚地一聲巨響,打你怎么了?你不也打人嗎? 我在我家,俞澤遠吸著氣,打我自己的老婆關你什么事??? 怎么,當了你老婆就不是人了嗎? 肖景行懶得他廢話,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打完似乎仍嫌不夠,又補了幾拳,拳拳到rou打在肚子上,直逼得他哇地一聲噴出酒醉的穢物,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扔掉在打斗中有些松散,從拳峰滑落的領帶。 小心我報警抓你!俞澤遠猶在叫囂。 肖景行看著他在自己的嘔吐物里掙扎,還強作怒聲威脅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別擔心,提前幫你報好了。 他一皮鞋將男人的臉踩到地上??粗缜x般在酸臭血污中扭動的男人,一時間竟又覺得太臟了,頓了頓,碾在他的yinjing上擦了擦鞋底的污漬,蹙眉聽著對方發出一聲尖叫,竟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肖景行抽了張紙巾擦擦手,轉身看向林靜。她穿著單薄的睡裙,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蒼白得像是殘破的石膏像,又好似一段凋零的月光。他驀地感到喉頭干澀。 林小姐 肖景行走上去,有些無措地半抱著把她扶起來,冷淡的聲音下意識地放柔了,沒事了。 林靜沒有說話,她干澀的眼中終于流下一道清淚。 珍珠般的淚劃破濃夜,亮光是燃燒的花火,好似稍縱即逝的流星,向他襲來。 一時間,他避無可避,只能敞開雙臂,擁抱他下墜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