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袖添香
第七章 紅袖添香
忙碌了一天,蕭崇良臉色愈發蒼白,周世誠知道他身體不好,便貼心地為他倒了杯水,關切問道:大人,需不需要找太醫看看? 蕭崇良溫和一笑,擺擺手,不必了,舊疾罷了。 公務再忙,也要顧及身子。周世誠正說著,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快到皇上的壽辰了,到時舉國同慶,休假三日,蕭大人可以好好歇歇了。 蕭崇良一怔,差點將壽辰之事忘記了,心里又添了一樁愁事,那便是挑選壽禮。 他所進獻的壽禮不止代表他個人,更代表蕭家,一份好的壽禮可以為蕭家爭光添彩,可他現在手里沒有合適的物件當壽禮,一時又想不出送什么東西好,憂心忡忡。 他又是在深夜回府。 繁雜的公務越來越多,再加上這段時日心事重重,寢食難安,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愈發勞累,疲憊之感侵襲而來,仿佛壓著千斤頂,沉重異常,半個身子不由得陷入到官帽椅中。 此時若有個知心的體己人在身邊陪伴,或許會輕松些 不過,他若要娶妻,必定赤誠相待,一心一意,恩愛不移,可他現在還做不到,放不下 他揉著太陽xue,閉目小憩,輕柔的叩門聲響起。 他以為是月枝一如往常地前來送藥,沒有多想,仍是合著眸子,輕輕道了聲,進來。 腳步聲細微,幾乎聽不見。不一會兒,淡雅的香氣緩緩飄來,仿佛置身幽靜閑適之處,流水潺潺,微風徐徐,搖曳的蓮花散發陣陣芬芳,香遠益清,疲憊的身心頓感舒緩,安神靜氣,思緒清明。 他緩緩睜開眸子,一抹熟悉的纖弱背影映入眼中,朦朦朧朧,恍然如夢,他下意識地喚了聲,公主? 徽容步子一頓,轉身看去,你醒了? 溫柔又真實的聲音傳來,他頓時清醒,起身朝她一揖,公主。 他面容憔悴,氣色很差,徽容心生歉疚,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是臣失禮了。他低首,不敢看她,自從那一夜落荒而逃后,他一直不知如何面對她。他的視線落在了香爐上,這是公主點的香嗎? 大公子喜歡嗎? 臣、臣很喜歡。 那我以后多備一些送給你。 謝公主。 兩人欲言又止,沉默無言,氣氛變得微妙。 蕭崇良的腦海里不斷閃過那一夜的旖旎畫面,心亂如麻,不知所措,頭低得更深了。官場沉浮多年,遇到其他女子投懷送抱,他自是君子坦蕩蕩,問心無愧,可唯獨是她,他做不到,一點底氣也沒有。他在躲避她,也在躲避那一夜險些亂性的自己。 屋外的蟬叫聲異常清晰,甚至可以聽到微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徽容再也忍不住了,索性主動打破僵局,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若無其事道:那日我同九jiejie飲酒,醉得厲害,回府后什么都不記得了,不知有沒有說錯話?做錯事? 蕭崇良一怔,亦是從容地回答:沒有。公主醉酒后便休息了,那晚什么也沒發生,一切安好。他關切地補充了句,公主若要飲酒,小酌怡情即可,醉酒傷身。 謝大公子關心?;杖萑崧暤?。 那晚的事,她記得很清楚,可只能裝作不記得,當是春夢了無痕。蕭崇良亦是如此,順著她給的臺階走下來,緩和了兩人窘迫的關系。 蕭崇良暗暗松了一口氣,積壓在心里的愁緒得到了排解,可又有幾分落寞涌了上來。 他裝作不在意,溫和地問道:公主前來找臣有何事? 冬蓮?;杖莩T外喚了聲。 只見冬蓮抱著一個長木盒走了進來,她將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到桌案上,退了下去。 打開看看?;杖輷P起一抹頗為神秘的微笑。 蕭崇良心生好奇,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幅畫卷。 方才冬蓮的動作極其小心,想來,應是幅貴重的畫。他輕輕地展開畫卷,眼前一亮,竟然是。 這是一幅前朝的名畫,乃是當時名震天下的宮廷畫師趙季洵所作,十分珍貴。 徽容從容道:父皇的壽辰快到了,他很喜歡這幅畫,便當作壽禮獻給他吧。 公主的一片孝心 他夸贊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徽容氣定神閑地打斷了。 這幅畫不是我的,而是你的,自然由你獻給父皇。 蕭崇良訝異,他從未見過這幅畫,更不用說收為己有。 徽容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娓娓解釋道:前些日子外出游玩,偶然在一游園義賣會上發現了這幅畫,由于我的身份特殊,不便暴露,便以蕭家的名義買了下來。那時回府忘記同你說,后來也沒想起來。她慚愧地嘆了聲,快到父皇的壽辰了,我才想起來這回事兒。 蕭崇良半信半疑,可無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事實的確如此,她的用意都是好的,實實在在地幫他解決了眼前的困境。 愁緒一掃而空,他身心輕松,銘感五內,既是如此,臣將買畫的錢還給公主。 徽容見他十分滿意,徹底放心了。她費盡心思,幾經周折才尋到了這幅畫,若是直接送他,他定不會收,她便差人以富商名義舉辦了一場義賣,再以蕭家的名義買下了這幅畫,既為百姓做了善事,又能為蕭崇良分憂,一舉兩得,也算是補償那一夜的唐突。 徽容微微一笑,這是義賣的畫,買畫的錢不必給我了,拿去賑災濟貧吧。 蕭崇良的眼眸中多了幾分欽佩欣賞之意,忽然羨慕起他的二弟,眸光略微黯然。 他不舍地收起了畫,動作格外輕柔。 大公子不多欣賞幾眼嗎?徽容問道。 不了。他無奈一笑,愈是珍愛,便愈是怕輕薄了。 徽容聞言,心尖一顫,神思恍惚,他是在說這幅畫嗎 他收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再度亂了心。 時間仿佛靜止似的,須臾,蕭崇良繼續收畫,舉止泰然,抬眸微笑,公主還有其他事嗎? 徽容回過神,猶豫道:還有一事 公主請說。他道。 徽容無奈地嘆了聲,轉身望向覆著月色的窗,沉吟道:四哥與六哥間的爭斗,想必大公子早已知曉。 她鮮少與他談論政事,還是與東宮之位有關,蕭崇良神色略顯嚴肅,臣知道。 奪嫡之爭,腥風血雨,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蕭家的勢力如今不如從前,不參與紛爭,明哲保身,方為上策。他曾想問她的態度,只是,這既是涉及儲君的政事,又是關于她哥哥的家事,他不知如何開口。后來見她有意回避她的哥哥們,猜測她應是中立或是漠不關心,與他的態度相同,便沒有過問。 我無心他們的奪嫡之爭,不想參與,淡然處之??墒朗聼o常,變化莫測,很多事是無法預料的。但是,徽容轉過身,堅定地看向他,我以性命向你保證,無論他們的爭斗如何,都不會牽連蕭家。我若對蕭家存有異心,必遭天譴 指腹輕輕地觸碰到了柔唇,止住了她的話。蕭崇良頓感指腹發燙,一陣酥麻,立即收回了手。 徽容低頭,抿唇一笑。 夜色婉約,香霧裊裊,燭火微微搖曳,兩人間的氣氛再度變得微妙,蕭崇良調整好狀態,低首一揖,鄭重其事道:臣相信公主。臣定當安分守己,不為公主平添麻煩,不為公主帶來困擾。在臣的心里,公主與蕭家同等重要,若是以后出了變故,臣會竭盡全力保護蕭家,保護公主,哪怕豁出臣的性命。 徽容心里一暖,兩人知根知底,不謀而合,她安心落意了。 大公子,其實私下不必喚我公主,我雖是公主,但也是你的弟媳,喚我的名字便好。她悄悄觀察著蕭崇良的神態,見他猶豫,她心里一沉,用笑容來掩飾緊張,當然,全憑大公子意愿。 蕭崇良掀了掀唇,明明是最熟悉的兩個字,可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心亂如麻。 他躊躇道:臣喚公主弟妹更為妥當,公主可隨顯陽,喚我大哥。 好大哥?;杖菪睦锸?,卻還是強扯出一抹微笑,那我不打擾大哥休息了。 這樣也好,她早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只是,多了些意難平。 她轉身離去。 香爐里的煙霧裊裊升起,消散在半空中,留下滿室清香。 蕭崇良冥思許久,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兩個字。 徽容 寓意美好的容貌風范,人如其名。 蕭崇良不自知地揚起一抹溫柔笑意,可很快,那笑容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