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親手放跑的
是我親手放跑的
林朗歸心似箭,做完最后一場學術報告就定了最近一天的回程機票。 本來主辦方還安排了一周的參觀活動,他跟領隊請了假,說自己家中有事。 他父母都不在國內,家里能有什么事。同事跟他開玩笑,問是不是趕著回去喂貓。 他點點頭煞有介事:再不回去貓就跑了。 一行人都笑話他是資深貓奴,索性正事都辦完了,余下的行程也很輕松,領隊就同意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下周五晚上才能到,他提前出發,這周二下午就落地了。 他沒跟盛陽打電話,悄悄地回來預備給她一個驚喜。 從機場到大學城要兩個小時,他打了計程車,靠在后座上疲憊地闔眼。長途跋涉令人疲憊,然而想到她驚喜得亮起來的笑眼,他又不自覺面容柔和。 計程車司機習慣性打開車載廣播,電臺主播正興致盎然談論著最近的八卦。 要說最近的大新聞呢莫過于謝顧兩大集團的聯姻,據可靠消息,謝盛陽與顧舒葉好事將近,近日將召開記者會公布訂婚,更秘密安排了私家晚宴 他腦子轟然作響,再也聽不進去一個字。計程車把他送到小區門口,司機叫了他很多聲,他才回過神,連行李都忘了拿就往家里走。 司機好心喊住他,把行李送到他手中,打量著他蒼白的臉色關切地問:先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努力鎮定自若,緊緊攥著口袋里的小盒子,踉踉蹌蹌往家里走。 到了門口,他才想起來給她打電話。她大概是在開會,掐掉了又回過來一條微信:怎么了? 他費勁地分辨著拼音字母,二十六鍵怎么看怎么陌生,好不容易打出一句話:你要結婚了?又刪掉,他抱著手機頭抵著門,冷靜了很久才回過去:我回來了。 她直接打過來了,電話那頭很是驚喜:這么快?不是說下周才回來? 他嗓子不知什么時候啞了,聽起來很是疲倦:我想見你。 她語氣為難:我還沒散會 他說不出話,只覺得自己現在見不到她下一刻就會死掉。 盛陽似是有所感,斬釘截鐵地對他說:好,我現在去找你你在家? 他點點頭,意識到她根本看不到,又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盛陽掛了電話,也不知用了什么借口脫身,居然半個小時不到就趕了回來。 門沒鎖,他閉著眼躺在沙發上,一只手扶著額頭,一只手無力地垂下。他的襯衫揉皺了,領帶拆到一半散落在胸口,整個人疲倦不堪,頗有些浪蕩子的意味。 盛陽很少見他這么不修邊幅的樣子,試探地喊了聲:林朗? 他一下驚醒,似從很深的夢境中醒來。一眼瞧見他朝思暮想的模樣,刷的一下從沙發站起身緊緊擁著她。 咳咳咳她被他撲了個踉蹌,你怎么了?怎么這副樣子? 他嘴唇開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滿腦子都是女主播甜美的聲音:謝盛陽與顧舒葉訂婚 他表情凄然地看著她:為什么? 盛陽愣了一下,心知到底還是沒瞞住他。她本想趁著他在國外把事情辦了,沒想到他提前回來剛好撞在風口上。她心下歉然,只好盡力安撫:父母都見過面了,消息也放出去了,總要為集團形象著想 全是借口。林朗想。 我心里有你的!她惶急地表白心意,我們在一起那么久,你還能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嗎? 他知道又如何,她的心就像一面碎掉的鏡子,每一塊都映出不同的人。 林朗卑微自嘲: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你有未婚夫。如今你要結婚了,我又做出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干什么? 盛陽抱住他,你不要這樣說我瞞你,是我不對。 她早該告訴他的,而不是一直用緩兵之計哄著他,白白地給了他希望。 林朗破罐子破摔,明知不可能仍執意問出口:我們私奔好不好? 我父母在國外做研究,也有自己的公司。我雖然不能給你很奢侈的生活,但是足以保證你衣食無憂。我們先去北歐玩幾天,然后去法國,我家在香榭麗舍大道旁邊有一棟房子,我們可以住在那里,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等國內風頭過了我們再回來盛陽,你跟我走好不好? 他懇求地看著她,絕望中又透著微弱的希冀。 林朗她艱難開口,你我都不是能輕易放棄一切的人 他沉默了。他的研究正做到最關鍵的突破口,他此時要走,相當于把整個團隊推到騎虎難下的境地。 林朗心知自己不過是在說胡話,然而她當真那么鐵石心腸,竟連哄一哄他都不肯。 我們分手吧。他忍痛說道,我沒辦法接受。 盛陽瞪大眼睛瞧著他,仿佛不相信他說的話。 為什么?她質問,我是訂婚,又不是結婚!你為什么要這樣? 他比她更加不可思議:你遲早是要結婚的!你難道要和我這樣一輩子嗎? 盛陽抱住他,孩子氣地哄著他:我們這樣有什么不好?我除了名分,什么都可以給你。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 他打斷她: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世上無人再像她這般好。 他的心像插了萬千把刀子,涓涓不斷地流著血。他開始狠心掰她的手,每掰開一根,那刀子就深入一寸,一直到她徹底松手,他早已遍體鱗傷,全靠著僅存的微薄意志力支撐著站立。 他忍著顫抖,連回頭看她一眼都不敢:你走吧,以后不要找我了。 盛陽在他身后站了許久,再開口時語氣已平淡冰冷:你要同我分手,是不是? 他沒有說話,以沉默應對。 盛陽終于決絕地轉身離去,走之前說了兩個字:再見。 他想,或許是再也不見。 林朗迅速地頹廢下去,研究所也不去了,主任給他打電話,他推脫說家里有事,實則拉上來厚厚的窗簾沒日沒夜地把自己灌醉,仿佛這樣就能躲避掉大街小巷的新聞處處可見她燦爛的笑臉,和那枚閃閃發光的鴿子蛋鉆戒。 他的下巴滿是青茬,他懶得刮,每天頂著雞窩似的頭發,一睜眼就從沙發下摸酒瓶。 她最愛他的沙發,所以他醉醺醺地把一整瓶銀色山泉都倒在上面,然后撲在上面無聲地顫抖。 他的手機里塞爆了消息,一打開微信全是99 ,唯獨她的頭像空著,他連點開她朋友圈的勇氣都沒有。 同事擔心他,找過來看望他,瞧見他這副頹廢的樣子,埋怨道:貓丟了慢慢找就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喃喃自語:找不回來了。是我親手放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