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
教堂
我們三個人領到的任務是清掃歐洲花園,這個小區占地五萬平方米,戶數并不多,公共面積較廣,緊挨著教堂...... 不等李偲講完今天的任務,威廉就歡呼道:那我們先去清掃教堂吧! 眾人下了747物資組分配給他們的代步車,威廉一看到教堂的建筑尖端,大步流星就往前走。 戶外不能大聲呼喊,李偲和呂虹不得不快步跟上。 剛走到教堂前的石子路,就見快了他們一截路程的威廉,跟中了定身咒般,一動不動定在教堂大門口。 李偲攔下呂虹,用無線電呼叫機房指揮組,讓通訊員為他接通教堂監控。 幾分鐘后,呂虹通過李偲手臂上的手機,觀看到威廉動彈不得的原因。 教堂兩排座椅之間的通道上,背影席地而坐,從他的肩部傾斜角度,可以想象他類似思想者雕塑的正面姿勢,不同的是背影直接盤坐在地面,像入定老僧,全是外露的骨骼,讓他看上去像一只佝僂的大甲蟲。 通過調整監控角度,可以看到甲蟲的注意力落在教堂講臺上,那兒有什么都沒有,除了釘在十字架上閉眼慈哀的神。 周圍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呼吸聲,還有耳膜鼓噪聲。 威廉,你不用說話,現在聽我說,我們在你身后二十米的位置,我數一、二、三,你往后跑。 李偲的聲音輕得怕驚掉一片落葉,同時手上的槍上膛,單膝蹲下瞄準教堂大門,一、二、三...... 威廉并沒有動。 威廉?連喚了幾次名字,威廉都沒動,李偲馬上去看手機,駭人的一幕出現在眼前,不知何時背影已轉過身,巨大的骷髏臉近在咫尺,正注視著攝像頭! 巨人醒了! 呂虹顯然也看到了,和他一起呆呆的盯著屏幕,幾秒種后,呂虹拔腿往前跑。 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威廉不能出事,威廉出事她就完蛋了。而她的行為,純粹是在前司當救火員訓練出的本能反應。 但有身影比她更快,離威廉還有一步之差,將威廉撲倒在地,利索地抱著威廉翻下教堂大門前的臺階。 呂虹險險剎住腳,首先看到的是李偲帶著威廉翻滾出視線,而后右邊臉部灼熱,她慢慢轉頭,脖頸無法抑制地像機械咯吱咯吱上抬,然后再也發不出聲音。 她仰視了噩夢。 剛才真是太險了! 兩個男人在代步車上一前一后地大笑,聲音回蕩在空空的街道上空,頗有些肆無忌憚。 看來我也是免疫體!威廉笑得搖頭晃腦,親愛的戰友,這是一個新的發現,他們并不是無差別對待我們,今天他放了我們三個,就是最好的證明。 接下來,我們就該好好研究,他們選擇攻擊的目標,到底有什么不同之處,我相信,當他們發現我們能夠理解他們的行為,他們一定會與我們達成初步的溝通,說不定未來我們可以和平共處! 想一想,這個發現會讓747走在所有基地的前面,這是多么大的榮耀。 呂虹坐在一邊望著空蕩蕩街道,沒有加入隊友的談話。 而隊友興致高漲,腎上腺素飆升,沒空理會這位弱小隊友入神的思考。 只有李偲注意到她的異常,看在共赴驚險的交情上,打著方向盤分注意力出來問她:你在思考什么?又盯了眼她的坐姿,后視鏡里,他皺起濃眉,你那姿勢是跟教堂里的東西學的嗎? 平日里見到他就露出小心討好的女人卻眼睛都不抬,壓根沒聽他說話。 這讓他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呂虹不知道威廉怎么跟周教授交代的,沒有人來追究她的責任,也沒有對她論功行賞。 周汝成倒是把她叫去他的集裝箱單獨談過,問了她一些外出見聞。 你很細心,以前在單位沒少鍛煉吧? 她誠惶誠恐,趕緊如實回答。 周汝成聽說她以前是做前臺接待工作的,表情霎時那叫一個好看,這幫子人,就會做面子工程,小姑娘才多大,就把人家塞前線來...... 然后又問了些雷達公司的運作項目,人員目前分布情況,她提供了陳特助的電話,想來周汝成是要尋求技術部的支援,很可能會把那些輕傷絕對下火線的工程師們調入747防空洞,便請求道:周教授,我有個同事叫鄭捷,你看能不能...... 周汝成答應了她,向她前司要人的時候順帶提一嘴小鄭。 后面周汝成沒再單獨見過她。 ....... 是嫌她沒用處吧?等到那幫工程師進來,這兒可能也跟前司環境沒差了。 她又當回那顆小得不起眼的螺絲釘。 棍棍跑來恭喜她,實驗成功了第一步。 帶威廉出去之前,呂虹和棍棍約定好將外出定為實驗,只要確定象人并不是無差別攻擊人類,下一步實驗就該搞清楚不受他們攻擊的目標具備的特征。 不過這顯然已不是她的實驗,而是基地現階段新的研究方向。 這是好事,小紅。棍棍看見她無精打采,認為她是無法參與實驗第二步而感到灰心喪氣,第二步需要上面去調動資源,充滿變數,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吧。 她以為接下來她會和威廉、李偲組成固定的外出團隊,或者和棍棍。然而,第二天威廉就和李偲組成了固定組。 她存在于隊伍中的作用是證實象人和她的相斥性,而她見過象人了,相斥性不攻自破,她不再具有作用。 即便用過一次就丟,對人心來說,是殘忍的。 但他們并不認為讓一個女人不參加行動,是帶有歧視的,包括棍棍在內,都這么認為。 李偲和威廉帶著新的隊伍,在無數的鮮花和祝福中,撇下她這枚棄子,全新出征。 祝福似乎也代表著安全,李偲的女人也在歡送的隊伍里,不再認為外出執行任務是玩命的行為,自然也不會再求助于她。 對不起,小紅,我手頭還有數據還沒處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棍棍抱歉地對她說,在她數次去找他商量一些事情的時候。 那段時間里,她做什么都無精打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到夜里,她眼前不自覺浮現巨大的非人類面孔。 甚至還進入她夢里。 奇怪的是,教堂臺階上,她急著逃命,分明只看了一眼巨人的長相,那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象人,但夢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本該模糊的樣貌清晰地化為石壁上的雕像,就像她出去旅游時看見的那些突出面部的藝術作品,只不過,夢里的石像,會慢慢低下頭,移動巨大的眼球鎖定她,在那目光中,所有東西無處遁形,連光都逃不過,她只能像被蛛網絞纏的獵物,匍匐在巨像腳下,掙脫不得。 沒事,你忙,我借用一下電腦。 往常棍棍會讓她去處理數據的電腦矩陣中尋找空出來的電腦,這次他卻給了她一塊平板。 拿著,這是給你的獎勵,你引導了我們去證實他們并非無差別攻擊。 她欣喜若狂,雖然拿著平板也得靠近大主機房才有網絡通信,無法像從前躺在被窩里舒適地刷屏。 氣溫漸冷,她裹著大毛巾和棍棍并排坐在機房中,各種機器的發熱讓他們不用穿太厚就能呆得住。 棍棍無意中瞥過她手中的平板,那一眼把他暗暗驚了跳,他快認不出這是他曾經使用過的東西。 你用象人做背景?他不敢置信的出聲。 呂虹如夢初醒,如同被發現對著愛豆流口水的唯粉,慌忙把平板蓋過來,左看右看,生怕有別的人知道。 好歹你也得用三級文明做背景吧,那樣跟我的平板更合適。 三級文明? 蘇聯時期對地外文明科技發達程度,做了一個判斷標準,現在還在沿用。 標準分為三個等級,我們分析過,象人很大可能是處在一級和二級過渡期的文明,剛剛具備星際旅行的能力,所以他們的飛船??渴艿较拗?,很可能還??吭陔x地球很遠的地方,或者出于某種戒備,隱藏起來,總之這都導致他們無法大規模降臨地球,也做不到快速侵占和資源掠奪......咦,你好像很驚訝?該不會你以為象人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 剛說完,棍棍就看到她面前的空置電腦屏幕上,打開的網頁標題:世界各大奇怪的石像。 ......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書念得不多,專業知識儲備不夠,離你們這些科學界新星有很大差距,我得好好向你們學習。 不要把我們想得太偉大,地球人連一級文明都不夠格,剛剛發展到百分之七十左右,象人發展程度恐怕超越了我們2倍都有余,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螞蟻,螞蟻和螞蟻之間有什么區別?沒區別的。 這是他們不愿意跟我們交流接觸的原因,視我們為低等生物? 雖然這么說很過分,但很可能真相就是這樣,只不過....... 只不過,他們既然瞧不起我們,卻沒有強烈的侵占我們領地的意圖,也沒有像電影里面,傳授我們知識的傾向,這讓人費解。 是的。棍棍點頭,眼光難掩欣賞。 他繼續工作,但時不時分出注意力瞄她的動靜,他們搞研究的不帶偏見是很正常的事,但網上信息浪潮中,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談象色變,像呂虹這樣不帶有色的仇恨的眼鏡,去看待有別于自己,甚至看不起自己的種族,這樣的人是很少見的,說不定日后還能在別的地方給他幫到點忙,所以他送了禮物給她。 感覺他在看她,她抬頭,很自然地撩起耳畔的碎發,在女性挽發的風情中沖他微笑,他情不自禁按住她捧著平板的右手。 她并沒有表現得驚訝,只是不動聲色往回抽手,你不覺得委屈嗎? ??? 實驗第一步,本該你跟我組隊出去的,但威廉突然冒出來,占了你的位置,本來屬于你的功勞也......我的話可能有點冒犯,但我感覺啊,你們老師好像有點偏袒威廉。 不是有點。棍棍苦笑,這次偷跑出去,換做是我,哪敢大張旗鼓公布實驗結果,這不就是正大光明無視規定嘛,也只有威廉,足夠自信,能賭老師不追究他,不僅不追究,還會替他扛下軍事管理組那邊的責罰不,威廉這不是自信了,是狂妄自大,仗的就是老師的偏愛。 棍棍很少對科研之外的事物發表這么多看法,頗有積怨已久的味道,她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反倒臉上同情和理解恰如其分,盡管臉都快被口水噴濕了。 棍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取下眼鏡借著擦鏡片平復了心情,悠悠地說:不過老師確實有理由偏愛他,畢竟他是老師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