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瓔(一)
郭家瓔(一)
在看什么? 郭家纓坐在窗戶邊的凳子上,頭發攏到背后,一襲黑裙,靜靜生姿,聞言朝自家哥哥笑了一下。 郭家絡走近,她沖樓下揚了揚下巴。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原來是院子里的仆人在清理假山,近日陰雨連綿,假山旁邊的美人蕉被淹得蔫黃,池底淤積了一層的爛葉,打眼得很。 父親上旬回來還說呢,要將這院子修整一下。 長用而漸衰,郭家纓語氣淡淡,說罷又佯裝著嘆了口氣,我不過出去上了一年學,舊京就大改其貌。 時移事易,郭家絡輕笑一聲,撐著膝坐在對面,你回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家里也好給你安排。 給我安排什么?郭家纓輕抿著唇,望著對面,神情有些冷然,開口說,晏東洙與你同齡,聽說都在擬婚期了,母親也沒著急嗎?你可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呢! 你回來是為他?我記得當初解約是你自己提的,那時你還小呢。 就是當時小,才懂得少。她理理裙邊,聲音很輕,不到窮途,哪能看明白真心呢? 還沒到午時,池子邊聚了很多人,程棽再怎么沉靜,也難免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管家看到,迎上來問候。 程棽向人群點了下下巴,問他:干嘛呢? 三少爺帶回來的魚,還是藍色的呢!正好先前的魚墻閑置了,正找專家修整修整放進去養著呢! 三少爺程佑霆前兩天從西歐回來,之前他和程棽單線聯系過,他如今在西歐也算有自己的事業,想把三老爺夫婦和弟弟都接過去,就移民定居在西歐。 話間仍是多年來一貫溫和的語氣,但程棽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再參與任何紛爭。 程棽看著管家興奮的神情,想到他為程氏鞠躬盡瘁也大半輩子了,如今還在宅子里的恐怕也都是他的小輩了,時光荏苒,管家親歷了這么多更迭,還能有這樣的熱情,也是對程氏出于愛的付出吧。 可程棽自己卻避免不了內心深處愈來愈濃的蒼涼之感,白云蒼狗,多少愛恨倏忽而過,再多的輝煌也隨著人的散去而沒落。 程棽揚了下眉頭,阿緒推著兩個箱子跟上來,她指著箱子對管家說:海南帶的特產,回頭去后宅散了吧。 管家招了兩個傭人接了過去,聽到程棽問:程姚呢?最近課程學的怎么樣? 管家笑了,用功著呢,西席先生都夸。 程棽點點頭,說:行,那你去吧,我去看看程姚。 程棽踏進程姚的院子,房門開著,程棽進去,奶娘先看見她,程棽示意她別出聲。 她走近看了一會兒,程姚擱下筆轉身,像是才發現程棽站在身后,喊了聲姑姑。 程棽嗯了一聲,說:管家說西席先生最近都在夸你,很用功。 程姚低著頭不說話。 程棽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透過窗戶的幾絲光線打在她的頭發上,有一層朦朧的光圈,顯得她的臉都仿佛蒙在一層白紗里面,因為光線的原因,一半是明,一半是暗,異稟的睫毛緩緩扇動著,瞳孔是一種清醒的棕色,眉毛上挑,直直看著人時,是一貫的從容整肅里帶著一分漫不經心,讓人在被打量的同時又有一種被單獨重視的滿足感。 程棽簡單問了幾個問題,程姚都一一答了,程棽點點頭,說:不錯。你學的很扎實,只是到底都是書面上的東西,學以致用,正好我最近手里有個項目,讓你去歷練歷練也好。 程姚抬頭看她,臉色像是有些蒼白,被嚇著一般,連連擺手說:姑姑,我不行的!我從來沒做過! 程棽笑笑:凡事總有第一次,我當初也是這樣過來的。 程姚還是低著頭,不再說話,但是可以看到身體是抖的。 程棽捏下裙子上的一根發絲,說:海南的果園最近因為航運政策的原因滯銷了,正在尋找新的銷路,轉變模式,這個園子雖然不是程氏的重點企業,但是,是爺爺他生前買下的,我也希望有個好的解決方案。程棽頓了兩下,接著說:我已經讓阿善給你訂了機票,隨行秘書們也都準備好了,你的助理,也讓他們準備準備,明天就走。 程姚緊握住椅子扶手,喃喃道:這么快 她才十六歲,最近幾個月揠苗助長般成長,衣服都請專門的師傅做,裁剪得當,修身顯形,原本的短發,也被打理成偏熟風,但配上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蛋,和一貫懵懵的神情,還是違和。 你要好好準備吧,看你的了。程棽說完,像是不經意提起,對了,佑霆想把三叔他們移民西歐,股份想套現,可現在程氏運營多個項目,資金有點緊張,我想著,正好我手里有筆錢,我買進,也不用等資金回轉,拖那么久,麻煩得很。 程姚聽著,不由自主地扣了扣椅子扶手的下面,輕聲說:我還不太懂,姑姑你看著行就好。 程棽站起來點點頭,那你就先歇著吧,我去后宅看看。 程棽走出去,修長的小腿下穿著一雙裸色高跟鞋,襯得線條非常優美,走在青石路上,緩慢的噠噠聲,像是敲在人心上。 她想起阿善說的,入股想拿分紅是股東一般都會有的想法,但又蔡總和吳沁的親緣在前,又有吳沁在海南酒店工作為后,再加上蔡總一個從沒投資過果園的人入股了,很難不讓人將這些事聯系在一起,可能背后的人也沒想到我們能查出來這么多。 程棽撩撩頭發,抬頭輕笑一下。 是豬還是老虎,總要看看才知道,沒有大的餌,怎么讓魚上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