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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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是法律上的另一半還是指感情中最重要的那個異性? 當時記者問。 盛思奕只是笑,沒有回答。 商澤懷著疑惑去了珠寶發布晚宴現場。 他去得比舒怡早一些,趁著宴會還沒開始,四下走動,不巧在過道上撞到了和路揚正聊天的盛思奕。 盛思奕問路揚舒怡如今公司的情況,還問他小鳴的近況 難道小鳴是盛思奕的孩子? 商澤想上前問清楚,但盛思奕收了個消息,神色忽然變了,帶著路揚一起走。商澤趕著出差,只好讓手下人幫他去查這件事。 沒想,結果查出來舒怡和盛思奕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注冊結婚了。 三年,她失蹤了三年。 這三年他以為她死了,每日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結果呢,她只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生了別的男人的兒子。 她還有個老公 孩子他姑且可以安慰自己是意外,老公呢? 結婚這種事沒人能逼她吧? 更可笑的是,她都已經結婚了,又回來他的身邊 她究竟當他什么?利用工具? 昨天得知事情真相后,商澤震驚,憤怒,卻還是揪著一絲希望。 他怕自己說出不理智甚至難以挽回的話,于是努力平息著怒氣,想等今天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心平氣和地同她談,但今天景淮來了 他到底還是沒忍住破了功。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商澤,或者說說,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現在一切都說開了。 他干脆看向舒怡,等她一個解釋。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 直到陳云敲門:舒小姐,餛飩重新煮好了。還有,商先生,樓下電話找 商澤接了個電話,有事先走了,約好晚上再同舒怡繼續談。 舒怡下樓吃了早餐,又陪小鳴玩了一會兒,臨近中午收到個電話,是曲樾打給她,約她見面。 在醫院遇到舒怡和小鳴后,曲樾便生了懷疑,通過些手段拿到了陳云的個人信息和地址。 陳云雖然目前只有一份家政工作,但小鳴卻上著市內數一數二的早教學校。曲樾去早教中心客串了半天老師,通過與小鳴接觸,越發覺得他像是自己孩子,于是暗中做了親子鑒定。 鑒定報告顯示小鳴確實是他的孩子。 激動嗎?意外?還是驚喜? 曲樾很難形容自己看到報告時的那份心情;就像當初聽到舒怡死訊,他也很難形容當時那種心情。 空難喪生,極戲劇性的死亡方式。 從報告,到證實,到媒體蓋地的報道,到吳慧短暫的現身又離去,到銀行拍賣舒怡隔壁隔壁公寓 一開始的僥幸點點落空,最終成為無可轉圜的現實。那一個月里,半數的夜晚曲樾整夜無眠,半數的白天他混混沌沌。 死亡,在醫院這種地方,本是件稀疏平常的。 曲樾解剖過尸體,摸過活人的內臟,也見過活生生的生命就這么終止在病床或手術臺上 他自認見慣了生死,可當舒怡的死亡成為塵埃落定事實后,他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人死不能復生,難過雖然不可避免,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他麻木地繼續上班、下班。 基本素養不允許他將任何負面想法和情緒帶到工作中,在一臺接一臺的手術里,他心無旁騖,手起刀落,冰冷地像臺機械。 所有人都看不出他的異常,甚至連他自己也以為他自己很快就會恢復正常。 直到四月,齊樂結婚。 婚期是遠在舒怡出事定下的。作為家人里唯一知曉并支持曲樾和舒怡曾經戀情的人,齊樂曾提過要更改婚期,但曲樾拒絕了。 為什么要讓一個死去的人去妨礙一個活著的人的幸福呢? 舒怡若活著,恐怕也不會贊同類似的做法。 至于他的感受曲樾想,他很好,一直看著長大的齊樂終于嫁人了,他只會替她開心。 曲樾甚至休了幾天假,幫忙張羅婚禮。 婚禮如期舉行,熱鬧非凡,可就是在這種熱鬧中,曲樾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空落,現場所有熱鬧加起來都填不滿的空落。 那天,曲樾喝了很多酒。 作為醫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遇到突發情況,他平常喝酒都不會讓自己醉倒。但那晚,他的理智崩盤了,然后毫無意外地,他醉了。 醉后的情形,曲樾不記得了;只記得再次醒來是在公寓,舒怡隔壁的那套公寓,而按照齊樂的說法,那是他自己堅持要來的。 人的意識很多時候就像浮在海上的冰,顯露的只有一小部分,撞到了,你才知道它下面有多巨大。 曲樾掛了電話,望著那久違臥室,忽然感到了一種心痛,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巨大的疼痛,揪得他整個心臟鮮血淋漓的疼。 他愣愣地望著那熟悉的場景,之前刻意回避的記憶滾滾而來 那一刻他多希望,所謂空難,只是他的一場大夢。 公寓回到醫院,那天在手術臺上,曲樾失誤了。 他因為手術走神,險些導致患者大出血,盡管發現后及時補救了回來,但曲樾仍然無法允許自己犯這樣錯。 在職業生涯里,這是他第二次失誤;第一次還是在他做助手時。 那次不是因為私事,只是單純因為沒有經驗,第一次跟沒把握的手術,心里沒底。 作為醫生,要處理很多情緒。 手術臺上,怕病人受罪,怕手術失??;怕辜負患者家屬的信任手術臺下,要直面病人的痛苦、離世,甚至病人即將死亡而束手無策的挫敗感 作為醫生,擁有共情能力是必須的,但共情能力太強,往往會讓自己深陷痛苦之中;理性因而更加重要,同時妥善處理自己情緒也是一門必修課。 如何摒棄自己緊張、不安? 心理學上有很多情緒管理的方法,其中一種叫萊斯特釋放法,方法有六個步驟,曲樾熟練掌握后將其歸納為三個主要步驟:覺知情緒,充分感受,持續釋放。 任由情緒持續釋放的過程可能很痛苦,但之后那些情緒便不再成為困擾 在舒怡的事情上,曲樾也選擇萊斯特釋放法。 他重新搬回了舒怡隔壁的公寓,讓一切保持他和舒怡談戀愛時的樣子,就這么住在里面。 這期間,他沒有回避任何關于舒怡曾經住在這里的點滴,也不去阻止腦海里任何關于兩人親密過往的回憶。 只是,當咪咪嗅著舒怡睡過枕頭喵喵叫,問他睡左邊枕頭的人去哪了,怎么都不回來時;當鸚鵡學著舒怡的聲音問齊醫生,今天吃什么?時;當他晨起照鏡子,看到舒怡的洗漱用品就那么并排著和他的漱口杯擺在一起 不管是不是揪心地難以呼吸,他都堅持告訴咪咪,告訴鸚鵡,并告訴鏡子里的自己舒怡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就這么生生熬了一個月,他脫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