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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紳知道這只是緩兵之計,也就不勸她把貴重物品帶上。他說等她找到公寓,會給她送過去。 說這話時,孫百合偷偷朝他眨眼睛。他們商量好了,等林巧兒氣消了,就勸她回來,沒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新家,也就不用搬動那些畫作和首飾。 所以林巧兒只帶了一箱換洗衣服,剩下一箱是Latte的玩具和食物,就帶著貓咪住去孫百合家。 孫磊每天給她們送三餐,看到她開心的模樣,他也安心,覺得這不是大事。 林巧兒與王俊彥和蔣媛好好談了一次,三人在大學時是密友,她自然把自己的故事如實娓娓道來。 兩人都接納了她,這友誼讓她很快樂。 他們帶她參加同學聚會,還幫她一起編了個理由,沒有讓她這當情婦的舊事弄得圈子里聞名。 他們說她因為母親生病和過世而消沉,所以大學同學都很樂意安慰她、陪伴她。她漸漸回到自己的朋友圈中,人也開朗許多。 連林巧兒自己也沒想到,她會這樣適合當老師。 王俊彥非常有才,有才的人難免自傲,他只愿帶藝考生,且習慣性地毒舌。 林巧兒說話溫溫柔柔的,有無盡的耐心。王俊彥感嘆她真是一點都沒變,大學時是個可愛的受氣包,現在就能當個天下最溫柔的美術老師。 她會在周末去教小朋友畫畫,每周二和四幫王俊彥帶兩次藝考生。 她好像什么都沒做,身上的光環就已經籠絡了所有學生。 小朋友喜愛纏著她說話,那些課間只會打游戲的藝考生似乎拋卻了手機。他們格外喜歡這個說話聲音甜糯、外表美麗的林老師。 即使是最調皮的男生,在她的課上也會瘋狂地在畫紙上掃線條。 得到她一句贊賞,能讓這些小男生高興上許久。 王俊彥和蔣媛每次提起這些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在林巧兒面前的乖順表現,都會笑得直不起腰。 他們讓藝考生給林巧兒畫肖像,然后點評各式各樣的畫作。 王俊彥先給個低分,然后一通毒舌評價,林巧兒就會接過話頭,溫柔地夸哪部分畫得好,哪部分還需要改進。 蔣媛管這個叫雙管齊下,給一巴掌再給一甜棗,學生們受用。 而且氛圍總是很快樂,學生們接受得快,進步也快。 林巧兒則總是被王俊彥的點評和學生們的油嘴滑舌逗得直笑,她一笑,他們便更起勁。 她逐漸忙碌,這忙碌讓她非??鞓?。她會與舊友聚餐、出游,回家又照顧Latte。 孫百合的公寓離上班的畫室有點遠,她也沒有固定的朝九晚五時間,于是便不需要孫磊的接送,她每天自己坐地鐵然后轉公交去上課。 這自由顯得那么隨性,帶來的快樂很簡單卻很真實。 有時在公交上,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掩映在密密的梧桐樹之后,她會想起在米蘭的那些日子。 那時也是這樣,為著一個目標去努力,即使奔波也是充實且有收獲的。 連那點小小的偶爾浮現的疲憊,都像是一份獎賞,讓她好好面對明天。 如此過了兩周,薛世紳還是會聯系她,她的忙碌讓她不會再同他置氣,談話的氛圍輕松許多。見她開心,薛世紳也松了口氣。 他以為她很快就會搬回去,而她實際卻在尋找畫室附近的出租公寓。 這天下課,她與學生們道別,簡單收拾了畫室,走出來,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倚在轎車邊。 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她自然是雀躍而高興的。 她歡快地走了兩步,又顯得猶疑起來。她不止是與薛世紳分開,與他也是的。 鐘遠走過來,我們能談談嗎? 好她跟著他上車,你等很久了嗎? 我知道你下課的時間,但我確實提前半個小時就等在這里。 哦,你可以先告訴我,就不用等這么久。 不麻煩,我只想與你單獨談談。鐘遠發動車子,又看看她,你看上去很開心。 是,林巧兒露出快樂的笑,我沒想到我原來適合當老師的。本只想先找份事做,但是學生們都好可愛,他們嘴很甜。 鐘遠微微笑,確實,你如果是我的老師,我的美術成績可能不會那么糟糕。 林巧兒的臉頰驀地飛上一層薄薄的紅色。這分明是句很甜蜜的話,可鐘遠顯然無知覺,他用報了個數學公式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是衷心之語。 她已然了解他,知道他無奉承討好之意,只得自己不去把這話想歪。 畢竟他說這話可能真的只是想提高美術成績,而不是跟她調情。 她用手扇扇風,把那層害羞的紅暈扇走,我以為,世紳跟你一起來的 鐘遠的直線思維猜不到她方才的內心活動,只是簡單道,不,他不知道。我有事與你說。 ???哦她忽然心里惴惴不安,亂了起來,那我們去哪里? 車子停在鐘遠的住所前,林巧兒看看附近,那樹白玉蘭依舊很美,已然是一年多以前的景了,可依舊清晰如昨日。 她跟著他進了屋子,他一直沉默,她只得尷尬地笑笑,孫磊不在嗎? 不在。 也是,他幾乎都在百合家。 鐘遠給她倒了杯水,坐吧。 謝謝。她雙手接過那杯水,在沙發上坐下。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她不知自己在慌什么,可忽然害怕。這害怕又與眾不同,不是因為看見了什么危險而害怕。 只是一種面對無知時涌現出的復雜情愫。 鐘遠在她身旁坐下,他是個不會閑聊的人,因而此刻兩人間顯得過度安靜。 林巧兒想找些小話題來說,最后也放棄了。她了解鐘遠,他說有事與她談,自然是會開門見山,她說其他的廢話也沒用,只是惴惴不安。 鐘遠看看她,欲言又止得,你看上去很開心。 是,她莞爾一笑,你怎么樣? 鐘遠的手腕動了動,她忽然看出他這強行壓制下去的動作。 他似乎想握她的手,可是最后只是攥成了一個松松的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起來。 林巧兒兩手都握著水杯,一時也猶疑。 我不想騙你,希望你不要生氣。 啊,怎么了?她驚訝地問。 鐘遠的神情頗為嚴肅,過去這周,我跟蹤你、打聽你,我對你的行動軌跡了如指掌,我知道你見了誰,你的朋友叫什么你不要生氣,我只是記掛你,我想要保護你。 林巧兒怔了怔,隨后微微嘆氣,她倒是不驚訝,這些事她也猜到,大概一半是薛世紳叫他做的,一半是他自己要做的。 我很好,來往的都是大學時的朋友。 我知道,可我擔心你,又牽掛你,怕你不開心。 可你看得出我很開心了,不是嗎? 鐘遠點點頭,我沒想到。 你記得我們以前在米蘭的時候嗎?她的笑容如蜜,你知道我喜歡這樣的生活,有個很小的目標去實現。我知道,這生活對世紳、對你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可是我全部的努力。我很開心,你也不用擔心我。 他仔細打量著她,看到她眼中那像星星閃爍般的光芒,是夜空中璀璨的希望。 這光芒像是鉆石,把她襯得格外美麗與誘人。 他的腦子好似一下子跟不上,話語卻脫口而出,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林巧兒的微笑一下子僵在臉上。他從不開玩笑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不解,當初是你說要分開 我只要你安全、幸福,這是我最在意的事。鐘遠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好似身體里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換任何另一個男人我都不會放手。 什么意思? 你愛著紳哥,我看得出來。他同樣為你做了許多努力,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與他在一起,是我確認你會幸福的關鍵,所以我放手,而且他踟躇一陣,而且,你在他身邊,就是在我身邊。我可以照顧你、保護你。對我來說足夠了。 林巧兒的雙唇微微張著,瞪大的雙眼里有輕微的顫抖。 你還執意要離開他嗎?鐘遠肅穆的神情幾乎是質問,我不會同意,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鐘遠!這是我自己的事,好嗎?她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水杯,只得匆忙把杯子放到茶幾上。 可她的手腕還是被他攥在手里。她急匆匆地想起身,鐘遠跟著她一道站起,并不打算讓步。 巧兒,你聽我說 我真的想不明白,求你別逼我了她倉促地打斷他,聲音因委屈而哽咽起來,我愛他的,我根本就沒有放下過,我自欺欺人但你呢,你一出現,我就忍不住向你靠攏從米蘭回來以后,我試過,至少專注些,專注在一個人身上也好 鐘遠那嚴肅又冰冷的面容為她而松動了,他眼里流出溫柔的光來。他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面頰。 現在太亂了,我們之間是一團亂麻,我想你也明白的,對嗎? 他點點頭。 林巧兒釋然般地嘆氣,就讓我獨自想想,或許,我們最終不得不分開,我們都是 鐘遠的眼神中有絲黯然。 她與他對視了一陣。她不必再說那些不成句的話語,她也知道他明白了。鐘遠并不能立刻就理解她,但他永遠都能接受,無條件地接受。 她讓思緒平靜了一點,拿起一旁的帆布包,那我先走了。 她想繞過他,鐘遠卻堅定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巧兒,你的所有決定我都接受。他那深重的低音擲地有聲,我愛你,但我從沒想過占有你。你可以過你想過的生活,你可以去愛任何一個人。但我只向你要求一件事 她心中有隱隱的預感,像是感受到地震前,世界那輕微的顫抖,如隔著水霧的夢境。她的手指緊張地繞在帆布包的背帶上。 請你留一個位子給我。 一個位子?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如同蚊蠅。 如果你不想見到我,我就不會出現,但我一定會追蹤你的消息,我要知道,你安全、幸福,我才放心。他向她走近了一步,她那嬌小的身影好似落在了他魁梧身軀的陰影中,我只要在你心中要一片很小的位置,我只要你分一點點的喜歡給我。 世界好似傾覆了,她只記得,下一秒時,她的身體又整個被罩進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