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一)
同行(一)
北地出了界碑以北的地界,一個草坡下,土石掩蓋,毫無痕跡。 地牢里不宜久留。而堰頭城長年是戰事前鋒要塞,地道的出口正有一條,秘密修往邊界以北。 遠處一張板車在繩子的牽引下走著。氈布鋪蓋,縮著一個人形。 繩子那頭掛在賀昭肩上,徐錦融走在他旁邊,時不?;仡^看一眼。 如果碰到有人問,要怎么說好? 賀昭身上衣裳已換了一套北地尋??钍降?。這一片荒原遠看著有草坡起伏,但沒有馬匹,走起來很緩慢,一塊一塊的草疙瘩,板車也不算順當。徐錦融換了一身尋常女裝,而盡管并不明顯,但還是能感覺得到一種若有若無的緊繃。 什么怎么說?她沒反應過來。 我怕是得說,同娘子一起在這邊關做皮毛生意,被人搶得身無分文,跑路途中,順道救了個同路的死賴皮??蛇€說得過去? 這一趟前路未卜。但他這樣子,似乎還有點高興。徐錦融有點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 有什么可說的。殺就完了:為什么不說兄妹? 賀昭一噎。 她看他無語,再扭頭回來:不過也沒什么。照你說的也行。 心里動了一動,但她并未再看他,只是看向前方,眉眼之間仍然心事重重,一抹難以壓制的躁動,顯得很是心不在焉。 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雖同意他一起來,但出城至此就一直都沒有笑過,連冷笑都沒有。近來一事接著一事,無一不是沖擊極大。賀昭只怕她此時若是氣血潰亂,又沒有藥物傍身,這也是我要來的。你是我的未婚妻。這一路從平京過來,我一直趕,好不容易趕上你。 徐錦融扭頭過來:你說要解除婚約。 我賀昭頓時有些語塞,你說我不知你把我 終究只得一聲暗嘆:我一時氣急,氣暈頭了,只想氣你,逼你。但那不是我本意。 所以我說,你才幼稚。徐錦融還是面無表情。 短暫靜默。 說到幼稚, 他向她看來,往后可別要去找別的男子。熏檀香有什么用,就是蒙眼不看,也一樣不是我呀。 ??你怎么 你胡來,我自然要跟去,他說得慢條斯理,你喝太多。我帶著吳六送你回府的。 徐錦融神色終于變得正常了些,紅色一下連到耳朵根。 她說:你就沒胡來? 我氣氛忽而有所繃緊,她看他完全語塞,不由盯得更深,眉頭鎖起,我沒胡來,我只是喝茶,沒喝酒,沒動。我不能只看著一張面孔跟在旁邊,否則總覺得總覺得 徐錦融瞇起眼, 我們都不要胡來了,好不好,賀昭忽然伸手來牽她,一下攥得很緊,日照下拉車,他手里還有點汗,掌心貼在一起不太舒服,以后只找我吧,也不要想別人了,錦融,好不好。不管你想什么要什么,我都在。 他額角也有點汗,但面上有些白,烈日都沒有曬紅。 原本一直在想,母親會怎么樣,會說什么,會問什么,以至于難以名狀的不安。他這一說,徐錦融又怎么也應不出口。 賀琛的反應她可想而知,自己在大昱朝中想來已止步于此。而宛王叔還在平京,不知道他都跑出邊境來了吧?還有麗姨,也不會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哼。 后頸一炸,徐錦融回過身來。 賀昭拉住她,放下繩子步到板車旁,掀開那塊氈布,伸手揪住呼延勒的衣襟提起,露出那張白得嚇人的臉。 他足上已用燒酒清理,且包扎了一輪,以免死于道中,只是清理之時,幾乎又去了半條命。 不過這會兒還能膈應人,想來確實是死不了了。 少出聲,賀昭面色生寒,看著這張面孔,眉頭深深皺起,不要總提醒我,沒有早點殺你。 呼延勒眸子陰沉暗淡,卻探究地看著他,隨即彎了彎嘴角:昭世子很想殺我呀。 自然。若不是不知他面貌,他發現之初就會先殺了他:如你這般,人人得而誅之。 可早點殺了我,如今還怎么見娘呢?呼延勒紙一樣蒼白的嘴角咧了咧:世子爺就不信我娘還在世,對不對? 他瞇起眼,轉向徐錦融:大家都覺得jiejie在胡鬧,還不得不陪著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