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談(三)
會談(三)
震驚像是石頭扔進水潭里,激起的一浪高過一浪。呼延勒倒在地上,神情怔愣僵硬,似乎還不大能相信發生了什么。 他哆嗦著想坐直一點,身側黑影隨即壓來,還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根繩子便橫過他口中,不顧掙扎繞過腦后,頓時說不得話,隨即全身都被綁緊,嚴嚴實實。 沒有一個人阻止她。包括垂首不語的吉泰,包括臉上灰白的呼延格,包括一眾瞠目旁觀的北狄侍衛。 諸位都聽到了么? 手上忙完,徐錦融再立起來,看向大昱諸官員,有沒有誰沒聽清楚? 沒有人直接回答,她也好像不在意了,在那道立柱底部摸索一下,嗒地一聲,再掀起一角墊毯,自上翻開一道蓋板,把瘋狂扭動的呼延勒推了進去。 自決定會談到現在,也不過過了三日。 蓋板合好,她舉槍對開啟機關連發兩記,轟鳴聲迫得人幾近耳鳴,待得機關全毀,便轉身把槍拋出,陳侍衛長匆忙抬手,那支還在發燙的火槍又倏地一下,落到了他懷里。 外面人該急壞了吧??缮僬f一炷香之內,勸各位還是先不要出去為好, 徐錦融笑笑,這舊府修建之初,還有防敵圍擊的意圖,是以大廳自內鎖上,外間就難以突進,你們繼續。后會, 她站定一刻,比起一開始似乎有所釋然,卻又沒有立刻動身, 后會再說吧。 她走上樓梯。而沒走幾步,賀昭忽然也自人群中踏出,跟在后面。 前者迅速上樓,后者緊隨在后,飛快追進二樓盡頭的暗處,追進一間房門,幾步奔去卡住那道正待閉合的墻面,進到一個封閉的暗道里。 一片黢黑。 腳下有樓梯。黑暗中,賀昭順著樓梯直奔下去,繞過了好幾道拐角,方見到一點光,從角落墻上點著的油燈里照下。 這里竟似一座地牢。 定立了一刻,狹窄逼仄的通道四處通達,但點著燈的僅此一條。 周圍或許有些通風口,可比起外間還是窒悶壓迫,一股干燥的塵土味。賀昭轉身追向沒有燈的那個方向,越往里越背光,越黑,越安靜,只有自己的跑動和呼吸急促。 一道黑影忽的從旁邊岔道閃出,手掌扣上他喉嚨口,倒逼他匆忙后退幾步,后背一震,重重撞到墻上。 借著那邊遠遠投來的一絲光,眼前面孔只能看清一小半,其余都被暗影籠罩。有鐵鏈的聲音,賀昭一愣,左手迅速抓住那道鐐銬,手臂一折,阻止她上鎖的動作。 你要做什么?! 賀昭急待起身,徐錦融力道全出,僵持一會,不待他能起來,又堪堪按回墻上。 不做什么。 然而他左手和她右手開始交鋒。掌風拳勁往來交擊,一邊單刀直入,一邊避其鋒芒,面對面的膠著不下。 錦融, 他避開一記抓扣, 皇上那日要說的,我事先不知道。 如果知道,我絕不會要你去。 僵持不下,他話里現出一絲苦澀, 你為何不信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想讓你聽到那種話? 暗影里她手下不停,忽而反問:不然呢? 你說過什么做過什么,這就忘了。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覺得我該信你? 嘲諷的口吻。心口仿佛給絞死了,難以呼吸。方才在議事廳里都沒有耳鳴,如今賀昭只覺耳中一陣綿長細響,周圍搖搖欲墜:不,不,錦融,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做什么,那日你所見我什么都沒有做。 咔嗒一聲,鐐銬扣住了他手腕。 那又如何?面前氣息發涼,幾乎沒有暖意,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賀昭。你終究是賀家皇親子弟。而我走到這里,就已經回不去了。 重擊怔愣之際,徐錦融強拽下鐵鏈,似乎想將另一邊扣到他足下,我還有事要辦。你 她上方扣壓的手掌甫一松懈,另一邊鐵鏈的反應沒有慢上太久,然而卻是忽然一松,且松得過于迅速,他整個人已經順著她向下彎身的方向,直撲過來。 重重撲倒在地,壯碩的人形當胸兜頭壓下,她向后砸在地上,壓到墊在腦后的手掌。 咔嗒一下,失手的右腕被另一邊鐐銬鎖住。 徐錦融頓時一驚。暗影里彼此呼吸交錯,起伏不定。 面前胸膛撐起。一雙黑目定定鎖著她的眼睛,似兩點帶焰的幽光,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