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滾
30:滾
九月之于阮初綿是個忙碌的月份,學校熱衷于將所有活動搞在十一前,國慶前一天有運動會,他們班主任今年致力于搞個最亮眼的隊伍,安排班級兩個舞蹈生教他們跳舞。 雙人舞,一男一女一組,其中一個舞蹈生有意讓阮初綿站在中央,她果斷回絕,去方隊前面舉班牌。 國慶回來后立刻月考,練一個校慶的節目已占用她很多時間,再加上她報名了運動會,以后每天傍晚要出去跑步,絕沒有多余的時間練習跳舞。 周子洛同樣放棄跳舞,說是在隊伍后面舉橫幅,同她那肢體不協調的弟弟一起。 這日傍晚,阮初綿首次去cao場練習。她單人項目報名了一百米,陸嬌幫她和另一個女生計時,兩個人練了幾個來回。 旁邊最里道,周子洛和報名男女混合接力的同學跑完了兩次,四個人朝升旗臺走來。阮初綿拉著陸嬌離開這里,像是姐妹間換個地方說悄悄話,但周子洛知道,她是煩透了他。 陸嬌這人,不懂得管住嘴三個字如何寫,被阮初綿拉著走了一段路,忍不住開口道:小綿綿,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他,沒必要躲他呀。 阮初綿松開她的手,面容平靜,我也這樣躲著辜月,你覺得我在乎辜月? 所以只是討厭他?一刻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陸嬌訕訕笑著:當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 可當初她那么喜歡人家,倆人的qq記錄里大半都是在聊周子洛,她甚至說想和周子洛考同一所大學,現在說討厭就討厭? 陸嬌不明白,也不敢多問。 阮初綿又在cao場練了一會,在晚自習開始前十分鐘回到教室,只有書本的桌面出乎意料多了牛奶和面包。 桃子味的牛奶。 不可能是阮初城送的,他從來記不住她喜歡的口味,更不會貼心地注意到她沒吃晚飯,買了面包送她。 她靜默片刻,問趙栢川:你知道這是誰放這兒的嗎? 趙栢川給出的答案是她心中的那個人選。 可是現在搞這些有什么用呢? 她說:讓我出去一下。 周子洛正在研究今晚一道作業題,有人擋住頭頂的燈光,那東西被原模原樣還回來。姑娘放下東西就要走,他心口一緊,叫住她:阮初綿。 阮初綿回頭,眉眼間的不耐明顯,還有事嗎? 冰刀子一樣的聲音,封住他的喉嚨,出口的聲又輕又澀,還是吃點東西吧?你別胃疼了。 周圍只有個看熱鬧的阮初城,阮初綿無需顧忌太多,輕笑,你知道嗎?我現在看你這樣子,就覺得你真虛偽。 然后一眼刀刮向阮初城,看見沒有?人家都知道我有胃病,你這個做弟弟的以后該表示表示吧? 阮初城很怕jiejie生氣的樣子,譬如現在,笑得那叫一個狗腿,老姐你放心,以后你想吃什么提前告訴我,保證準時送到! 阮初綿笑著白他一眼,回去自己座位。 剩下阮初城看著坐在那形如木頭的周子洛,嘖嘖兩聲,暗嘆他姐的心腸真狠。 九月的最后一天,運動會正式開始。 阮初綿于昨日下午晉級一百米總決賽,今早開幕式過后,第二個項目便是這個。 她自小身體素質極佳,是可以在初升高體育考試里領跑八百的人。文科班有個很厲害的姑娘,一米八五的個子,阮初綿兩步頂人家一步,不出意外,她獲得了第二名。 她的個人項目還有一個二百米,之后只剩下4x100接力。 她是按照她的現有水平來報名的,奈何天有不測風云,跑個人項四百米的姑娘在跳遠總決賽中崴了腳,而班里能跑的女生總共沒有幾個。 這種活動總能激發班級凝聚力,運動廢柴們希望厲害的人替補,阮初綿經不住勸,猶豫片刻,點頭同意了。 四百和二百挨得很近,她跑完二百就去參加四百的檢閱,運動會檢查不嚴,換個號碼牌就可以替跑。男子四百在她們旁邊,那人換了三個位置換到她旁邊,小心翼翼地說:還可以嗎?你的身體狀況 周子洛就此打住,阮初綿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是她經期第三天。 她唯恐血浸透褲子,特意用了量大的衛生棉條,現在只覺那經血堵在小腹,異常酸脹。 她笑問他:我的身體狀況怎么了? 笑得那樣明媚好看,故意戲耍他說下去那般。 明知故問。 間接告訴他:這和你沒關系,不用你管。 確實他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她不會再聽他的任何話。 也許失戀的痛苦能轉化為動力,周子洛奇跡般的在高手如云的四百米二組取得第一名,甩了第二名那個籃球生二十米。 回去迎接他的是陣陣掌聲,他尋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等待高二女子四百第一組。 二十分鐘后,一聲槍響,那女孩的身影如箭般躥出,暫時位列第一。前方同學在敲鼓,有人帶頭喊她的名字,他隨著人流大喊出聲,喊到嗓子發啞,喉嚨間壓下去的血腥味又蔓上來。 都說在賽場上的人聽不見加油聲,尤其整個高二年級齊齊起立,不同運動員的名字摻和在一起,阮初綿只覺得耳邊嗡嗡的,吵得她好像肚子更疼了。 有腳步聲慢慢逼近,一個、兩個、三個超過她,她在最后一個彎道優勢盡失,抬眸瞥見一個不認識的老師揮舞小旗讓她快跑,她狠狠咬住嘴唇,忍痛加速。 不知道是怎么跑到終點的,總歸在沖線前超了一個女生,不至于是倒數第一。 在終點接著她的同班同學給她披上衣服,問她感覺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要死了唄。 她搖頭說沒事,煞白著一張臉回到班級,雖然是第四,但掌聲不比第一名的弱,她也算有集體榮譽感的人,懊惱為什么沒有取得更好的成績。 等到高三女子四百開跑,阮初綿意識到身體的某些不對勁,披著衣服獨自朝教學樓走。 嘔 一樓最近的衛生間,阮初綿彎腰嘔吐,小腹不安分,胃也來添一腳,翻江倒海不知要鬧哪樣。早飯連著胃酸全部吐出來了,她胡亂用冷水沖洗口腔,抬頭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狼狽得像個鬼。 咳咳咳 劇烈咳嗽時,有人輕拍她的背部,像為小孩順氣那樣,其實無濟于事,但仍讓她心里一暖。 如果這個人不是周子洛的話。 讓開。 她用力推開男生,聲音綿軟,捂著肚子往外走。 步子踉蹌,臉上一絲血色也無,冷汗幾乎浸濕她的短袖。 他們教室在四樓,周子洛拿著她的外套,在后面看著她走了幾米,說:我背你上去吧。 她一瞬間變得暴躁,說了不用!滾遠點! 阮初綿,他拉住她手腕,眼睛里的心疼怎么也藏不住,你這個樣子上不去四樓的。 阮初綿冷著臉和他對視幾秒,忽地笑了,你求求我,我就讓你背我。 求求你。他干脆利落,目光堅定又澄澈,我求求你,讓我背你上去。 上趕著要背她的倒是第一次見。 她抬了抬下巴,于是周子洛屈腿蹲在她面前,背上重量壓下來的那一刻,他有強烈的不真實感。 耳邊是她的呼吸聲,帶著水汽那般,弄熱他的脖頸。他做夢也沒想過可以再次離她這樣近,他希望樓層再高一些,希望這段路程沒有終點。 他送她回班級,拿她的水杯接了熱水,用外套包著給她暖肚子。阮初綿抱著衣服趴在桌上,臉對著墻,欲小憩一會。 周子洛沒有立刻走,聲音離她極近,低低的,下午的4x100,你別跑了,好不好? 阮初綿:我又不傻。 她當然不會再跑,她下午只想當條咸魚。 周子洛露出一個笑,想留在這里陪她,可惜上午最后一項是男女混合接力,他在檢閱處離開,算算時間,高一年級組的比賽快要開始了。 趙栢川桌上的懷表是催命的鈴,他躊躇不安,緊盯著懷表的秒針,嗒、嗒外面cao場傳來槍聲和加油聲的那一刻,阮初綿聽到他輕得快聽不清的聲: 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于是世界恢復安靜,秒針撥弄分針,有人悄悄攪亂了她的心。 她藏在衣服下的手死死扣緊。 滾。 因為虛弱而無法拔高的音調,遮不住那股子咬牙切齒。 周子洛滾了,滾前關上那邊一排窗戶,喧囂消散大半,足以她睡一個好覺。 教室的門被人輕輕帶上,伏在那兒的女孩肩膀輕顫。 周子洛最是虛偽,她不會再相信他的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