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夢里人
春閨夢里人
兩年前,破空而出的方硯已值弱冠,踏過塵世之埃的少年將軍馳騁天邊,他白衣仗劍,用兵如神,孤傲絕世,殺伐狠決。 姿容皮色日益大盛,一個微笑,便似月明獨照蒼天,炫目得讓萬千星輝皆失色,是無數姑娘的春閨夢里人。 祖母以不能做主為由拒了一撥又一撥登門明示暗示的議親,她也煩了,便令方昭去打探一下大哥究竟想娶個什么姑娘。 二十歲,也該是時候成婚了。 怎么?想要個嫂嫂了? 他抱著她坐在廊檐下悠悠曬著太陽,梔子花的幽香在微風中陣陣打轉,陽光斜斜透著茂密的梧桐葉灑落,一地的斑駁光圈。 她膩在他頸間看著天空,數著云朵,笑得沒心沒肺,是你娶,什么叫我想要? 娶也是留在京中陪你,我斷不可能帶去祁西,倒不如選個與你相投的。 那時藍天白云,和風細細,蝶兒在飛,鳥兒在叫,她什么都還不懂。 這樣啊...那大哥你不如娶徐jiejie呀,我最喜歡與她一塊玩兒。 她如玉的指尖輕輕描繪著他眉間的弧度,悶笑,徐jiejie可傾慕你了呢,常日偷眼瞧你,還當我看不見。 他闔著眼簾,半響未動,良久方嘆,好。 人間瑣碎因果揭來細看后,無非愛與憂。 再往前數兩年,方昭十二歲的龍舟節,她無意道了一句也想觀大哥棹影斡波,鼓聲劈浪。 祁西大將軍方小侯爺方硯,當即攜軍中部屬親前參賽。 全城都轟動了,百姓傾城而出,俱只為一睹聲斐九州,舉世無雙的方大將軍風采。 京城府衙更是在開闊處搭起了彩臺涼棚,達官貴人耐著初夏炎熱,簇擁而坐,遙望碧波彩舟。 不幸的是,五月初一前夕方昭就倒下了,高燒發熱渾身無力,方硯壓根就不允許她踏出門檻。 這把方昭給氣的,簡直要氣得上天,不忿地又哭又鬧未果后,差點沒以病體之力就將自己院子給拆了。 當然,方昭自也不是那等光會坐以待斃之人。 五月初一當日,她趁全家出動為大哥喝彩叫好,使計騙身邊傻乎乎的侍女去支開了家中留守的侍衛,強撐著病體溜出了門。 洛水河岸,萬頭攢動,人聲鼎沸。 方昭擠進岸邊熙攘的人群,放眼望去,但見十幾條彩舟打橫排開,列陣如雁,裝飾華麗。 尤以正中間那條更是氣勢恢宏,前安龍頭,后置鳳尾,云旗獵獵。 身形修長雋挺的少年將軍,她風姿卓絕的好兄長,正寬去身上素袍,露出貼身勁裝,一襲黑衣風中獵獵,格外扎眼。 他頭束金帶,面色森冷,如飛鴻掠波,踏落于數丈開外的龍舟之上,被河水濺濕的烏發于風中翩飛,在日影下泛著微光。 時光仿佛在他身上凝定。 炮聲響處,萬眾齊喝,鑼鼓鏗鏘,飛槳劈浪,去渡如飛,十幾條龍舟直撲終點。 方硯衣袂飄飛,親cao擊鼓,手中鼓槌如疾風暴雨,鼓點聲中金戈之音,振奮磅礴,豪情頓出,殺機隱現! 如有千軍萬馬,暗夜行軍,風起云涌,又如兩軍對壘,殺聲震天,戰馬嘶鳴! 岸上萬千民眾群情激昂,隨著龍舟放步追趕,歡呼吶喊,暴然激烈。 方昭頭昏腦漲,反應本就慢了幾拍,昏昏沉沉間被激動的人群推擠裹挾,毫不意外地摔進了洛水河。 這還不是最倒霉的,倒霉的是竟無一人察覺她落了水,或許有,大抵也是無人分心理會了吧。 她水性也并不十分好,加上身上難受,了無力氣,一時之間只覺小命休矣。 掙扎撲騰間,除了后悔,就是后悔...后悔不該偷溜出門,后悔不該不聽大哥的話,后悔讓祖父母再度白發人送黑發人。 也不知道大哥會怎樣生氣...也不知道大哥會落下多少眼淚...可惜她都看不見了。 徐婉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她如同從天而降的云端仙女,毅然跳進了洛水河將方昭撈起,把她從痛苦中解救。 她艱難地拖著方昭上了岸,自己也嗆著水了一直在咳,卻仍忙著先給方昭順氣。 方昭以往并不識得她,迷糊間茫然地問了她一聲,水這么深,怎就敢跳下去救人? 徐婉支起頭笑,可千萬別以為我是什么好人哦,不過是因為我曉得你是誰,搶機會賣個好罷了,尚怕你被他人救了去呢。 ...這救命恩人,倒真夠直率的,方昭不由張口結舌。 待得了信的方家眾人趕到,方昭知恩圖報,拉住了徐婉的手,將她也帶回了府。 小小的城門校尉之女,也只比方昭大兩歲,卻勇敢爽朗,憑著熟諳水性的藝高膽大,挽救了方硯一場滅頂的災難。 萬千的后怕與感激已無須贅述,方硯自也不會虧待了她,徐家族人自此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