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下山
下山 開始下山,裴曉蕾才算真的知道他們藏身的這座村莊是多么的奇懸偏僻。這條山路崎嶇難行不止,還高起底伏彎斜度極大,唯一慶幸的是路面還算平滑。山路的寬度很小,他們這樣小型的馬車,也只能將將的貼著巖壁小心的行過。一路駛來,坐在車上的大家個個目光平視,提著心膽,沒有人敢在馬車上往下望,那距離馬車輪胎一尺不到的,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 如果只是單單的下山,并不需要那么久的時間,只是山環山,水環水,能供車隊行走的山路只有一條,一座一座攀山涉水下來,等大家終于走到了平原,再次見到生人,已是將近一個月后的事情。 裴曉蕾穿著厚厚的棉衣從馬車上跳下來,見到遠處村莊上,高高飄著的一柱柱的渺渺白煙,也十分的歡喜,行文從車上取下一件厚實的棉襖披風,走到她跟前,批在她身上,嘴里喋喋的念著,天氣寒冷,多穿點,注意保暖。 旁邊的人見了,嘻嘻哈哈的又拿行文來打趣,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大家都已經對他那一副老婆奴的模樣,有了很深切了解。 裴曉蕾臉一紅,作勢拍了一下并推開那完全不把大家的取笑當一回事,依然像個牛皮癬那樣粘在她身邊的行文。攏了攏披風,噠噠噠的走開。 那一副小女孩的矯羞模樣,引得大家又哄的一下子笑開了,這郎情妾意的,有些年輕的孤家寡人見了揪心,便一把撞了撞行文,語氣哀怨而忿怒的妒忌他的好運氣,行文摸摸腦袋,也傻愣愣的笑起來。 一行人歡天喜地的在這個村莊唯一的一家小客棧里住了一夜,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又補充了一些水糧,第二日一大早便向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離此處幾十里外的一個城鎮出發。 客棧的掌柜認得呂林,臨走前好心的叮囑了他們幾句,說是,最近世間不大安穩,秦國先前幾個月連連遭遇了水災和蟲害,民不聊生之余又換了一個暴戾的新帝,這個新帝國難當頭,沒有令官員開倉救災,反而組織把這些災民組成軍隊,專司到周邊的一些小國和小部落掠奪財物米糧,鬧得周邊的那些小國寡民的地區整天提心吊膽,人人自危。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正是一個夾在秦,楚,天下第一莊,三地交界又三地不管的小國-閏國。 呂林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顯然他也沒想到,才短短的一個月,山下已經又變了一番天。臨行前對大家又是一番慎重的安全教育,接著每人手上發了一些碎銀子,陪著短劍的防身的同時,還讓幾個比較壯碩的大漢帶著長刀。世亂盜賊生,多帶些家伙亮出來,先行威嚇旁人,也是一種自保。 裴曉蕾坐在馬車上,旁邊駕車的那個是看起來甚為瘦弱,被排擠出拿刀行列的小書生行文。兩人偶爾交談幾句,更多的時候,是她卷著披風縮在車角,避風驅寒。在山上村莊的時候,四季如春,明明是十一月的冬天了,卻還能下河玩水。直到下了山,出了平原,望著周遭的白雪飄飄,銀妝素裹。才記得正常的十二月天氣是啥樣子,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三嬸和村長要為他們兩人準備棉衣。 行文看了心痛,便同客棧的老板買了一床棉被,鋪在馬車上,讓她冷的時候可以摟著去寒。凍死事小,丑死事大?要風度,不要溫度?這純粹是屁話,她當初見店小二把一席干凈的棉被送過進來的時候,沒差點就感動得淚眼汪汪了。當然,作為付錢的東家,她自然也是有表示滴,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偷偷的親了一嘴,躺在她旁邊的男人。 傍晚的時候,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順利來到了一個叫做僚鄉的小鎮,大家在客棧里安頓好了后,呂林便帶著幾個大漢出門,與當地的一些熟絡的商家商討買賣的事宜,行文和裴曉蕾也以見世面的理由跟了出來,走了幾個條商街也見了不少商人,兜兜轉轉了幾回,卻不見裴家的商鋪,好奇一問,才知道,這個小鎮太過偏遠,天下第一莊并沒有在這里設店鋪。 那天,裴曉蕾很失望,找不到商鋪也就是聯絡不上其他的師兄們。她失落了許久,最后還是行文給她帶回了一條好消息,原來沿著這個官道走,車行百里有一個更大的城鎮,哪里的商業繁榮,或許能找了到聯系的方法,只是如果他們走官道就必須在這里和呂林他們分道揚鏢。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同呂林他們辭別,雖然大家都很是不舍,不過對于他們的離去也是早有準備,所以也沒有多作挽留,只是叮囑他們事事要小心。 裴曉蕾掏出一封信,遞給呂林,讓他們路經天下一莊的封地時候,把這封信拿到封地的管事那里,此后不管管事送給他們什么,盡管收就是了。 呂林收了信,看著信封下角的一個紅色印記,若有所思的深深的望了裴曉蕾和行文一眼,然后慎重的向他們鞠了一個大禮,虔誠的說了聲謝謝,與他們揮手道別后,便帶著剩下的人,與他們背向而行,驅車走上了另外一條大路。 裴曉蕾和行文沒有立即離開僚鄉,而是先去買了一架馬車和一些飲水和干糧,他們選的這架馬車外表很樸素,內里卻大有乾坤,夾層軟座,還兼防震。裴曉蕾看了很是喜歡,行文便連價格都不議就拍板買下,商家見他們豪爽也樂得大方,兼送了一個暖壺,還熱心的幫他們斟滿了熱水。 裴曉蕾卷著棉被捧著暖壺坐在車廂內,撩開一點窗簾,望著外面的漫天飄舞的雪花直嘆氣,她的身子雖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多年積留下來的陰寒底子,若沒有一段相當的時間專門調理,一時半刻也好不起來。每年冬天一到,她立即就變成手涼腳凍的冰女,一層一層棉衣皮襖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 馬車沿著官道上慢悠悠走了兩天,越離下一個城鎮-宋鄉越近,往來的車輛越多,道路兩旁拿著大包小包的行人更是顯得有些擁擠,行文把馬車??吭谝慌?,跳下車去問因由,回答的人一把揪住他,勸他趕緊走,不要再往前了,秦國的那群強盜要來了,大家現在都在逃往其他的地方避難。 坐在車上的裴曉蕾,聽到行文帶回來的消息,心里一沉,便問:這里距離宋鄉還有多遠? 行文想了想,答道:快馬的話,約莫兩個時辰可趕到! 那么我們就去一趟吧!裴曉蕾說。 好!行文點點頭,重新上馬,手一揮馬鞭,馬車直奔目的地。 宋鄉原是一個商業很發達的城鎮,如今卻顯得有些蕭條,左邊負責出城的城門里擁滿了準備出城的民眾,右邊負責檢查入城的城門卻空空如也,裴曉蕾和行文拿著呂林送給他們的通行證,很順利的進了城。 靜,死寂一般的城鎮,街道上,零零落落的站著一些,依然在忙碌著搬運著行囊的,收拾著細軟的人們,只是這些人,個個沉默不語,神色黯淡。偶有響起一兩個孩童婦人壓抑不住的低低泣哭聲,整個城鎮看上去凄凄慘慘的。 秦國的軍隊不是還沒有打來么,怎么大家個個都已經是一副國破家亡的模樣。 他們倆人走近一個婦人,細問之下,這才知道,原來早在七天前,秦軍來犯事的消息就已經傳來宋城,守城知府收到消息后,派人帶著大量的禮物和米糧去求降,希望秦軍可以放過宋鄉的平民,繞路而行。結果送回來的是齊齊整整三十多個腦袋,其中包括負責帶隊的知府獨子。知府又驚又怒,急急派了幾十人快馬出城去最近的軍營求救。結果,三天后,連著出城的幾十人,包括軍營的將領一共一千多人的頭顱被丟在城門口。并留下血淋淋的書信一封,稱數日后,秦國大軍必將到此次一游,血洗宋鄉。 宋鄉是一個商城,無兵有糧。秦軍若是來犯,靠著他們自己薄弱的兵力,根本就無法抵抗,此時又有消息傳來,閏國的大軍軋屯在另外一個城鎮,城鎮很大,應該可以接收宋鄉等地的難民。 知府求降求救皆不是,無計可施下便下了一道公示,在秦軍到來前,令大家各自逃命去。所以才有這樣大規模的搬遷。 行文和裴曉蕾對望一眼,連忙接著問,閏國大軍軋屯在那里? 洛鄉!婦人淡淡的回答,便低頭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不再理會他們。 倆人在宋城走了很久,都沒有見著和天下第一莊有關的商鋪,抓住一個商家一一細問,才驚訝的知道,原來早在半年前,幾家天下第一莊的店鋪就已經全部關店撤離。 奇怪,很奇怪,他們裴家的店鋪有明有暗,遍布在世界各地,除了經商買賣外,還兼作消息和通訊的收集及中轉站,所以不管周圍的環境多危險,他們都不得輕易的撤離。為什么?為什么現在這里一個聯絡點都沒有了。 行文,事情有些不對勁!她望著行文道。 嗯!行文抓緊她的手,劍眉微微皺起,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