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錯誤的認知方式

    一切的開端是老頭子硬拽著他去貧民區，去找他朋友的朋友。

    萊恩踢著沿路的雜石，跟在那個左顧右盼，生怕錯過，找錯地方的老頭子后面。陽光照射不到的貧民區，破爛不堪的墻面，高低起伏的地面。隨眼一瞄，角落生機盎然的青苔，綠得發黑。

    雜石漂過一片積水坑，掀起的波瀾，半點也驅散不開，這貧民區下水溝的臭味。

    富強高端的科技城市阿爾法城的角落，充滿了貧窮，骯臟與齷齪。

    真是諷刺，萊恩勾起嘴角，嘲笑著這一切。猛然間不注意，他聞到了四周的味道，又讓他懊惱得覺得，他渾身都臟了。

    真想快點離開這里，他默默地想著，看到老頭子終于在一個危房前停下。

    里面傳出刺耳的尖叫聲，顯然主人家并沒有對待客做好準備。萊恩意味深長地看向老頭子。

    老頭子叫恩格爾，并不老，不到四十歲，老頭子只不過是萊恩目無尊長，藐視一切，給他的愛稱。

    萊恩覺得老頭子有點不對勁。出門前照了好幾遍鏡子，對著鏡子唉聲嘆氣。又過了一會，深蹙著眉頭，憂慮地思考著什么。

    不過就是幫朋友的朋友弄個身份證明，有必要這樣嘛。萊恩內心深處不屑，而且這個朋友的朋友連定金都只付了一半。

    看著老頭子焦急地推開半掩的門，沖進去。萊恩可以確定老頭子的情緒非常不對，這朋友的朋友毋庸置疑，對老頭子來說很重要。

    低矮的層高，壓抑昏暗的房間內，一個女人背對著他們，瘋狂敲擊一扇門。房間內各種味道混合，比室外惡心百倍，萊恩忍住胃臟翻滾著的嘔吐欲望，眼睛看向另一個緊閉房門的房間，那里散發出濃郁的尸臭。

    即便他不是那種潔癖的人，萊恩也真的想奪門而出。

    萊恩站得盡可能的遠，看著老頭子手刀打暈那個發瘋了的女人，滿臉心疼和惆悵。

    望著那個安靜倒在老頭子懷里的女人，不由為老頭子的品味擔憂。這長得也太難看了，老頭子也不要那么不挑食吧。

    恩格爾將女人抱上唯一能夠躺下的沙發，從隨行袋中，拿出試劑，從手臂注射進她體內。

    她應該是吸食了什么。恩格爾說著環顧四周，也注意到了那個緊閉的房間。

    萊恩，你去看一下這房間里有什么？老頭子指向那扇被女人劃得傷痕累累的門，自己則走向另一邊，我去這邊看看。

    萊恩沒有異議，走上前，苦惱著盯著那門的門把手，決定踹開。

    這一踹，讓萊恩得到了救贖。

    而現在，美好的甜膩食物從自己的懷中被拉開，只留下一絲絲可憐的溫存。

    萊恩惱怒地看著打擾自己快樂的恩格爾。

    臭小子，發什么情！

    她是我的omega。理直氣壯的理由，讓恩格爾一頭霧水。

    我感受到alpha對omega的躁動。萊恩補充道。

    聽到聲響跑過來的恩格爾，入眼看到萊恩如登徒子一般的行為。拉開他時，更是發現臭小子眼角泛紅，棕色眼眸亮得璀璨，火紅的頭發顏色都變艷了，俊朗的五官更顯帥氣，整個人好似獲得重生，精神奕奕的，想都不用想，他在干什么。

    而另一邊，恩格爾發現那是一位女性，看起來十五歲左右，穿著洗得發白寬大的衣服，看起來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撩開頭發，濕漉漉的雙眼柔弱警惕地盯著他們，即使未加打扮，頭發亂糟糟的一團，也能看出來遺傳下來那明媚精致的五官，瘦小嬌弱，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可以想象接下來開放的燦爛。

    她癱軟在地上，整個人安靜的像不存在。

    橫在萊恩和女孩之間，恩格爾不敢讓萊恩再靠近她，萊恩那胡亂的表現和聲明，不得不讓恩格爾懷疑，眼前的女孩是個稀少的女性體omega？

    但，萊恩不是...

    狐疑地轉頭再次確認萊恩的狀態，看見他正狠瞪著女孩，呼吸紊亂，帶著情欲的嘶啞地說。

    你..你是我的omega。

    萊恩喘著氣說出來，眼神卻堅定不移，他內心百分之百肯定莉莉婭是他命定的omega，內心的激動，血液的沸騰，指尖的顫抖，聞到她信息素的時候全部激發出來了。

    這不是命運的omega，還能是什么。即便他知道他不該這樣說出來，也許循序漸進會更好，教科書上一直強調omega脆弱易碎，柔弱嬌嫩，不要刺激他們?？伤炔患傲?。從拿到失去alpha能力的檢測報告起，從坐上機甲，系統不再啟動起，他滿懷希望自己會重新走出來。

    現在就是那一刻的到來。她屬于他。

    你是我的omega。萊恩再次強調道，霸道得不容置疑。眼神死死盯著莉莉婭，莉莉婭深刻地感受到了，她不知為何，后頸開始灼熱疼痛起來，渾身發熱。會被他盯著燒起來吧。

    如果不做些什么，可能要迷醉其中。

    不是你的。是莉莉婭輕得不能再輕得呅呅聲，反駁得正主都沒聽到。

    我...我也不是omega，我是beta。

    勇氣這種東西，今天莉莉婭也不過第二次沾，見對面的兩人都是懷疑的神色，她開始不確定起來。

    可她母親每隔一段時間，歇斯底里地質疑她為什么是個beta。在她十七不長的年齡中，一直環繞著。

    再不濟也該是母親心心念念的alpha，變成從沒有想過的omega這是怎么一回事。

    不，我是beta，外公是這樣說的。莉莉婭斬釘截鐵，音量也提高起來了，還拉出有力的長輩站臺。而且在她為數不多的常識里，omega是個令人矚目的存在?？伤幌蚴遣淮嬖诘拇嬖?。

    你怎么會不是？！不要開玩笑了！萊恩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地發起了火，他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被恩格爾眼明手快得攔住。

    不是！

    你是！

    雙方都不肯退步，空氣一瞬間緊繃起來，萊恩面部僵硬，緊盯的眼神也從之前的占有欲變成了惱怒。弱小的女孩也變得毫不畏懼地瞪著萊恩。

    恩格爾頭痛，場面怎么變成這種小學生吵架模式。作為成熟的大人，恩格爾蹙眉聽著這對話，他是beta，聞不到雙方間信息素的流轉。但長期從事中間人這一工作的他，對于A和O之間的關系，了如指掌。

    omega稀少，女性體omega更稀少。女性體omega，身體體征明顯，而且與alpha結合，百分之九十以上生育alpha。百年前，女性體omega一出生政府就進行統一管理，是上層貴族們生育工具的存在。后來omega們待遇提高，甚至有omega進入軍隊，女性體omega也被解除了政府條文上作為生育工具的管理。被允許進入omega專門學院之類的社會行為。

    然而，女性體omega的特殊性，還是讓高層alpha對女性體omega又愛又恨。

    掌握權利，高高在上的alpha們本就不喜，讓他們可能失去理智的omega信息素的存在，讓他們臣服于不理智。

    政府掩蓋過這一系列相關丑聞。在外傳言，通常是交通事故之類的普通情況。但有好事者指出，這些事故的真相是，女性體omega引起的大型alpha們集體失控事件。

    原本正常掌握的智慧，變得渾渾噩噩。原本超人一等的體力，變成不受控制的破壞。

    簡直，是侮辱alpha。這是上層alpha們，內心深處的想法，但又欣喜于女性體omega那絕佳的alpha生育率。

    又愛又恨中，女性體omega的處境相當尷尬。

    但也不會是這樣，至少不會遺留在貧民區。明面上omega的社會待遇還是特別高的，是籠中鳥，是金絲雀。

    恩格爾看著眼前女孩的樣貌，能確定她是黛拉的孩子。也就是那個需要辦理身份信息的人，辦理信息中她是女性體beta。

    來之前，恩格爾依稀從達安，現在變成尸體的人口中知道莉莉婭的存在，她是沒有走正規渠道出生的孩子。

    至于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達安不愿意多講。只是用回憶遙遠過去的口吻，與自己和解。

    是黛拉的錯誤，但莉莉婭這孩子是無辜的，那么多年了，總歸要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之前為了黛拉的心情，沒有正視她，杰瑞米在的時候，一直說要給她辦上身份，我不愿意，怨恨她，覺得是她毀了黛拉?？蛇@和莉莉婭有什么關系。她一無所知的來到這個世界，被懷有錯誤的期待。是我沒有阻止那個時候黛拉錯誤的執著。

    恩格爾扶起莉莉婭，女性體omega的生理性別，相當好辨別，比起這個，他有更想詢問的事。恩格爾想讓莉莉婭坐在黛拉身邊，女孩不說話，只是拿著泫然欲泣的眼睛盯著他們，躲得遠遠的。

    而萊恩依舊有些激動，語調中掩蓋不住的跳躍，人還算規矩沒有做出奇怪的舉動。不過這還是讓恩格爾第一次見到男孩這樣的一面。

    她是那個黑戶嗎？結束了小學生吵架，萊恩終于想起他們來這里的目的了。

    恩格爾對著萊恩點了點頭，然后帶著溫柔的笑容，平易近人地，在女孩三步之遠的面前蹲下，輕聲道。

    我們不是壞人，你是莉莉婭吧？我是恩格爾，是你的外公讓我們來的，這里發生了什么？能告訴我們嗎？仔細觀察著女孩，發現女孩輕微地動了一下，再接再厲，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是來幫助你的。

    莉莉婭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是解決問題的人嗎？

    對方的聲音輕柔友好，猶如清水沖刷污垢，給莉莉婭帶來清明，讓她想要相信他。

    奇特的沉默漂浮在屋內，莉莉婭沒有回答問題，只是張了張嘴，然后緘默不語。恩格爾耐心地等待著。

    莉莉婭你能說一下這里發生了什么嗎？還有...那達安發生了什么？

    提到外公的名字，莉莉婭沉悶了，她的心情無比承重。

    兩天前，外公突然不動了。莉莉婭回答到，不常用的聲音，用起來磕磕碰碰地，陌生又熟悉，母親...她，我不知道，從好久以前就這樣了。前段時間，她都戒掉了，可是...

    莉莉婭越說越輕，最后低著頭發不出聲音。恩格爾黑著臉，他好久以前就聽說黛拉一家出了什么事情，搬離西城區去了其他地方。這次重新聯系上才知道，六年前杰瑞米出了事故身亡后，他們在貧民區居住了。

    這里是不能繼續住人了，尸體也需要處理。恩格爾打定主意要帶著黛拉和莉莉婭去他那邊住，再考慮黛拉的問題。

    她跟著我。萊恩贊同，就是細節要改正一下。

    不，我不去。莉莉婭對著萊恩反駁，油然生出一種只要萊恩贊同的她都想反對的想法。

    說完，莉莉婭自己也是怔了怔，想著自己的行為變化，懊惱地低下頭，緊緊抓住衣角，皺成一團。

    之后，莉莉婭都不愿意發出聲音，所有表達都是點頭搖頭。她看著恩格爾背起母親，萊恩則蹲在門口放了東西，然后瀟灑利落得站起來。

    走吧。

    剛回頭，就聽到后面聲音又響起。

    以后我養你。

    莉莉婭努力抿住嘴唇，穩住自己的頭，不要回頭看過去。

    她覺得很奇怪，卻很舒心。又有可以依靠的人，他們可以解決問題，自己只要躲在他們后面，母親也能被妥善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