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刀(2)
第二刀(2)
袁一霖插曲很短暫,小刀和陳怡不再談論他。陳怡問小刀最近有什么新聞,小刀說別搞得咱們好像一年兩年沒見似的好嗎?但陳怡說:你那個圈是什么地方?圈里一天,圈外一月。你們那個圈子里每天能發生的事兒可太多啦。 小刀一尋思,陳怡說得也對,可惜的是,小刀接觸到的卻遠不是這個圈子里的核心,她沒什么可說的。我就是個小造型師,還是剛自立門戶的那種,我能有什么新聞。 哎呦,誰真問你新聞啦,新聞我不會直接看電視呀?我問的是八卦、八卦、八卦! 那就更沒有啦,我說了我就一做造型的。小刀看看陳怡,同志,你不對勁啊,怎么最近突然對八卦這么感興趣?我早年跟我師父去的大場面多了去了,你從來不問,現在我自己接活兒了,你倒問了。 陳怡往沙發里一躺,好似不喜歡KTV皮沙發總有股浸入皮料的異味,又直起身子了。996那么苦,還不許我打聽些八卦調劑調劑心情嗎? 陳怡加班確實很密。像今天這樣,能在凌晨之前來赴約,已經是破天荒了。小刀拍拍好友的肩膀,說:辛苦了,廣告人。 是廣告狗。陳怡哀嘆,每天要我們給那些貴婦產品想宣傳方案,還要揣摩貴婦的insight,搞什么哦,我哪兒知道?靠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好嗎? 小刀笑得發顫。 所以刀韌同志,你就算搜腸刮肚吐黃水,也得給我想個什么八卦出來撫慰我,不然你別說跟我是鐵瓷。 小刀像被踩著尾巴似的:你說歸說,誰允許你連名帶姓喊我。 你不說我還喊,刀韌刀韌刀韌 小刀覺得自己的名字有種戲劇感;在舞臺上說,可以,在影視劇里出現,也行,在里,ok??傻搅爽F實生活中,用嘴巴講出來,就很奇怪。由是非必要,她從來不以真名示人。知道她名字的也不多,陳怡是一個。小刀去捂陳怡的嘴,兩人扭打到沙發里,陳怡咯咯笑成一團,輕輕咬了下小刀的手,小刀這才作罷,到一邊去夾了塊冰,放嘴里嚼。 所以,真沒有八卦?還是你不能說? 小刀的手摸在自己的手機上,可惜她所掌握的最大的八卦,不能夠分享給陳怡。 嚼冰塊讓小刀的太陽xue直發痛,她一只手摁住腦門,另一只手掐掉自動播放的歌,說:有個八卦,蘇彗和袁一霖不合。 陳怡失望:就這? 真沒有了,我最近就幫蘇彗做造型來著。 陳怡說:這還需要做造型才能知道么,我都知道。 小刀倒略感意外:你怎么會知道? 看節目啊,節目里他倆可微妙了,長眼睛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我一開始以為是惡剪,但我最近跟的那個牌子,負責跟明星對接的客戶說,這兩人不同時接一個品牌,這會兒你再一說,就更錘了。 小刀點頭:哦。點歌么你? 陳怡蹦起來:我要點首老歌! 王杰,一場游戲一場夢。 陳怡在前奏里問小刀:那你的超級項目呢?找到門路了么? 小刀搖頭。 你實力絕對ok,只是你們那個圈子,光有實力是不夠的,或者說,實力反而成了最可有可無的東西,想想真悲哀,小刀,要不你也別想那個項目了,抓緊賺點錢,輕松點不好嗎? * 小刀后來接到蘇彗的電話時,跟陳怡已經分開,但她余興未了,一個人沿著來時的江散步回去。她的手機快要沒電了,剛才在KTV忘記充,這會兒電池圖標已經變紅,看著很是焦慮,即便這個點其實也不急著回復任何一條消息,但小刀還是打算快點跑回家去。蘇彗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不知道該說巧還是不巧,小刀其實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接,以手機的電量來看,說不了幾句話就要自動關機,但 我的手機還剩13%的電,你得說快點。 蘇彗那頭沒有立即出聲。電話里流淌的不止是電波,還有尷尬。尷尬的自然不是小刀。小刀作為炮制者,又如何會因為一塊砧板上的rou而尷尬。 不說話我掛電話了。 你可以把視頻刪掉嗎? 小刀呵呵笑了:蘇彗先生,你剛入行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們這行,萬事都是要講條件的。 我答應替你牽線我叔叔,我就不會食言,你又何必 蘇彗不算笨,他知道自己是被逼良為娼了,而且還得倒貼錢。但他又止步于此,再往下就是個笨人了,除了想認識他叔叔這個動機之外,他猜不透小刀捏著他的視頻還要派什么用處。 拜托,認識你叔叔這件事,可是我用做造型交換來的,你忘了?可別搞混了。 小刀老師,咱們以后總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手機跳出電量低于10%的警告,小刀覺得手機在垂死掙扎又別無他法,唯有讓小刀插上它需要的電源,才能挽救它。重新把手機貼回耳邊,小刀說:我手機快要沒電了,如果是為這事,你不用再打電話給我。 蘇彗這個人,就像他自己的聲線一樣,是軟的,他強硬不起來,于是就給了小刀拿捏的可能。果然,蘇彗著急道:我叔叔回來了。 小刀來了精神:所以? 我把時間地點微信給你。 突然沒有了聲音,小刀的手機很懂事,懂得在蘇彗說完重要的事情后再自動關機。 * 小刀猶豫,要不要稍事打扮一下再去見業界大佬蘇鼎。她照鏡子:皮膚有點瑕疵、黑眼圈有點明顯、氣色也談不上多好,然而這都十分正常,正常人就是這樣,她似乎也沒什么打扮的必要。她又想,會不會顯得她不太專業,繼而快速反省自己,如果因為自己呈現出正常的模樣就被人質疑專業程度,那絕對不是她的問題。小刀保持清潔,衣服平整,戴上墨鏡,出門了。 見面的地方小刀不陌生,業內似乎對那家酒店情有獨鐘,好巧不巧的,戴引喜歡,蘇鼎也喜歡。小刀于是輕車熟路。對地點的熟悉,消解了小刀心理上的緊張。小刀確實有點緊張。 到約定好的房門前,有安保守在四周,小刀突然覺得挺好笑,明明都是從娘胎里出生、平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怎么不知不覺間,人就有了三六九等。 門鈴響,是蘇彗來開的門。 他見著小刀很局促,面色白里泛紅,視線就是不跟小刀對上,他明明很高,卻在小刀面前矮了一頭。他讓開門,離小刀兩步遠。 套房內有這酒店獨特的香味,小刀一陣恍惚,只覺得再往前走就會看見戴引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然而室內過于明亮的陽光刺破小刀的幻想戴引從來不在陽光下與小刀相見。她輕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說:所以,你叔叔呢? 還要一會兒。 角落里香爐吐煙,帶著點苦味,小刀朝蘇彗看看:你點的? 蘇彗轉頭看了看,道:啊,隨便點的。 看不出,你還有這情致。小刀坐下來,桌上有冰鎮蘇打水,青檸味的,她又朝蘇彗看了眼。她擰開瓶蓋,氣不是很足。她仰頭喝了一口。所以蘇鼎先生目前是在來的路上呢?還是? 叔叔剛回來,就住在這酒店,他現在在開會。 他怎么不回他的娛樂帝國? 總部不在這個城市,叔叔在這里有事要辦。再說我也不知道,他想住哪就住哪。 小刀見蘇彗心不在焉,知道緣由。她有點不忍,說:我不是個爛小人。 蘇彗的目光刷一下朝她投過去。 蘇彗,我是個普通人,我要自保。 那為什么是我? 小刀聳聳肩:可能這就叫,緣分吧。 蘇彗沉著臉,坐到一旁,他拉開一罐冰啤酒的拉環,刺氣極足,玻璃杯里冰塊互相撞擊,啤酒沫讓聲音變得醇厚,小刀聽著蘇彗喝一口啤酒,喉頭滾動。 香灰掉下來,沒有聲響,香的氣味不知何時就蓋過了酒店原有的氣息,那股帶著點舊意的苦味里,又有一線如茉莉般的清香,小刀突然如同置身涼夜。你這個香挺特別的。 小刀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小刀步子有點飄,她反鎖了洗手間的門,一眼就看見鏡子里蒼白的自己。她是太緊張了。但她不僅是緊張。打開水龍頭,掬幾捧水撲到臉上,她再次看見鏡子里額發濕濡的自己。昨日重現,而又不同往日。 小刀找了塊浴巾摁住臉,在綿軟的纖維里用力呼吸,然后她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蘇彗仍坐在老地方,小刀就也坐到老地方:你叔叔不會來的,對嗎? 蘇彗沒說話。 你叔叔根本就還沒回國,你騙我,對嗎? 蘇彗咽下最后一口啤酒,笑了笑,說:這個香,你說這個香特別,其實我不懂香,這還是我叔叔寄給我的,這個香好像叫蘇彗頓了頓,輕柔地說,對了對了,這個香的名字,叫二蘇舊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