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去吧
我送你去吧
周六這天程阮被鬧鐘電醒時,陸西還在睡。她沒臉告訴陸西她每天都去醫院探望林南的事,也沒這個膽。所以為了一切都做的悄無聲息,不做不必要的打草驚蛇,她在網上訂購了一個電手表,這個神奇的電子產品可以調好時間,在需要叫醒時對手腕產生電擊,將人從睡夢中喚醒。 程阮瞥了眼陸西安靜的睡顏,躡手躡腳地準備下床溜出房間。 但天不遂人愿,她爬起來的時候拉動了被子,陸西一向睡的淺,而且他平日里也沒有睡到中午的習慣,本就是為了陪程阮才睡到日上三竿的,于是他轉瞬就清醒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摁下門把手,背后就響起了他的聲音。 你去干嘛? 陸西睡眼惺忪地看著程阮貓著腰像小偷一樣準備從房間里溜出去,即使大腦剛剛開始蘇醒,但他即刻就覺得這很不對勁。 前一天晚上,她睡覺前拿著一個黑不拉幾的手表擺弄了半天,說這個玩意是什么記錄健康的儀器,但陸西從她慌慌張張的表情中,斷定她說的話極度存疑。 程阮有如一只偷米被發現的耗子,站在原地,深刻地理解了何為如芒在背這四個字。 她久久的不知道該如何把臨時想好的撇腳謊話用一種可信的語氣說出來。 心里對自己排演了一遍,但實在覺得這種粗制濫造的謊話她自己聽了都不會信。 真是日了狗了。 第一天嘗試,似乎計劃就要胎死腹中了。 我...我來姨媽了...肚子痛,去客廳找熱水喝。程阮掬起一臉假的掉豆腐渣的訕笑,慢慢轉身硬著頭皮對陸西說。 陸西抬抬眉,并不打算戳穿她,順著她的話往下聊,那你怎么不叫阿姨拿進來。 陸西的眼光落到她的腳上,語氣幽幽,聽不出喜怒。 程阮來月經的時候,是經常會肚子疼的死去活來,但她疼的時候渾身發虛出冷汗,勢必會穿襪子,而現在她腳上空空如也。 程阮順著陸西的目光,看向自己光著的腳,臉上的笑尷尬到不行,心想他不會還記得她一肚子疼就要穿襪子這個怪癖吧。 我怕吵到你,你繼續睡吧。程阮沖他擺擺手,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心里恨不得一劑鎮定劑給他打下去,讓他睡到下午一點半再起床,萬事大吉。 但陸西偏不順她的意,掀了被子翻身下床,撈起放在長凳上的Pajama披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漫不經心地對她說,你肚子痛就躺著吧,我去給你倒水。 程阮的臉色一沉,笑僵硬得像在哭,今天易舒淇來,我等會要出去跟她吃飯。 程阮設的鬧鐘是十一點四十的,如果她現在回床上躺著,那她今天去探病的事就泡湯了。 想到昨天周珊珊情真意切地握著她的手拜托她一定要常來,對她說林南這兩天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從肝壞死率百分之六十下降到百分之四十了,有望不用換肝就能自愈。程阮頓時油然而生一種救人救世的使命感,她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掉鏈子。 陸西瞇起眼,用一種好像自帶X光的目光掃射了一遍程阮,你和易舒淇吃飯不叫我一起去嗎? 程阮太陽xue開始疼痛,連帶著后腦勺也有些酸脹,她隱隱地覺得陸西已經猜到了些什么,但潛意識告訴她,此刻不能慫,騙都騙到這了,不能前功盡棄。 我們女生吃飯,你就不要一起去了吧,何況我們都聊一些品牌投放的事。程阮這句話說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陸西現在也是股東,聊品牌投放的事他在場再正常不過。 果不其然,陸西嘴角向上勾了勾,露出一抹老謀深算的嗤笑,品牌投放的事我在不是更好嗎?還是說你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事?或者說,去見什么不該見的人? 陸西從程阮的神情中已將她這遮遮掩掩的原因猜了個十成十,昨晚她睡前還讓他發信息給保姆說今天早上想吃烏雞粥,現在看來,這個烏雞粥應該不是要灌進她的肚子里,怕是要帶給林南的。 程阮艱澀地抿抿嘴角,認真地盯著地板,看看有沒有地縫適合她此刻鉆進去。 陸西鼻尖冷哼一聲,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他伸手挑起程阮垂下的頭,讓她和自己對視,你要去見林南。 這是一句陳述句。 程阮心里佩服陸西洞悉世事的高EQ。 但動動腦子也知道,其實程阮不該見,不能告訴陸西的人就那么一個。 嗯。程阮說這句話時嗓音與螞蟻叫無異,臉上更是風云變幻,如同六月的梅雨天,陰不陰陽不陽的。 陸西見程阮大方承認了,倒也沒有為難她,雖然心里的不爽非常強烈,但他知道程阮是個直脾氣,能想到來騙他,必然是下了一定要去的決心。 我送你去吧。 程阮怔忪半晌,空調送出的涼風都吹進她瞪出來的眼珠子上,還是不要吧,我不去了。 我不是說你兩個月以后跟他斷了就好么?他現在還病著你就去吧,沒事。陸西說罷,還拍拍她的手臂,好像反過來在勸她一般。 陸西不希望林南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什么遺憾,以后在一起但凡遇到什么不順心不高興的事,首當其沖就懷念起林南的好來。 記憶中的人總是會隨著回憶的次數而發酵變的愈發美好,從此在心里淵遠流長。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她做到十分滿,不留遺憾地說再見。 程阮看著面色平和冷靜的陸西,轉念想到幾年前想出的一句話,幼稚的愛毀人不倦,成熟的愛溫暖靈魂。 而她此刻感受到靈魂好像披上了一件大貂,暖的有點熱。 熱很快外化到了程阮臉上,變成一種慚愧而羞恥的潮紅。 程阮想對陸西的理解表示感激,但她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她覺得要是真把謝謝你能理解我˙這七個字說出口,那她估計自己都想狠抽自己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那也太他媽不要臉了。 程阮坐到車里后,一直盯著陸西,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怒氣。 但遺憾的是,什么也沒有。 他神色自若地開著車,不時還好似疑惑地瞥她幾眼。 陸西心里當然是知道程阮一直像一個犯罪分子一樣的盯著他是為什么,但他倒是很享受此刻程阮覺得愧疚的時光。 平日里程阮太無法無天了,讓她覺得欠了他的,也好。 以后也會收斂點,不然做任何事都覺得堂堂正正的。 見前男友也能露出那種坦蕩的氣死人的表情。 好像自己是一束正義之光似的。 一路上程阮一個人像一個廣播臺主持人,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將周珊珊和韓東迤如何拜托她去看林南的事對陸西交了個底。陸西臉上裝作不經意地聽著,實則每一句話都豎起了耳朵。 程阮臨下車時,陸西轉頭問程阮,你去多久? 四十分鐘。程阮回答起這個問題時不卑不亢,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哦。陸西點點頭,怎么不待久點? 饒是他再怎么保持心態,瞧見她那副正義凜然的嘴臉,都不得不破了功,出言嘲諷。 程阮臉騰的一紅,扯安全帶的手驀地一松,我盡量快點。 陸西盯著程阮今天穿的Fendi短袖貼身上衣,平時看覺得這件并不暴露的衣服,今天似乎有點過于合身了,扎在深棕色的長褲里,顯的腰特別細,胸特別挺,有種過度勾勒身材的刻意。 他伸手把程阮扎在褲子里的衣服抽出來,這樣好看。 程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樣上下一般粗,有什么好看? 褲子是闊腿褲,上衣不扎進去顯得整個人就是兩段式直筒。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陸西擺出一副擁有高姿態審美品位的厭世臉,認真道。 程阮無奈地拎起包,心想男性的審美角度可能和女性存在差別,屈服道,那就這樣穿吧。 程阮下車后,陸西覺得有些煩悶,于是給陳準打了通電話,陳準此刻正在他爸的早間飯局上,喝的七葷八素,語氣飄的天南海北。 你干嘛呢?陳準隨口一問,但還真問在點子上了。 正中陸西下懷,送程阮來醫院看林南。 什么?你不是有病吧?瘋子???陳準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失聲大喊。引得他爸從包廂里出來,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你好小聲點伐啦! 陸西苦笑著點了根煙,你萬一以后跟彭薇破鏡重圓了,你要經歷的這種事估計只會比我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沒有教導到陸西身上的。 兄弟嘛,就該一起分擔生活這杯苦澀的酒。 陳準剛想反駁,但轉念一想還是住嘴了,以免日后被打臉。 你心真是寬!憋半天,憋出一句嘲諷的贊美。 陸西點了點煙,意為不明地哼了一聲,大家都是一路人,就不要互相傷害了。 陳準被這句話頂的無話可說,只好自己又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程阮怎么還跟林南見面??? 他急性肝衰竭,進ICU了。陸西說起這個就頭疼。 陳準一聽,立馬嘴里又開始不干凈起來,冊那,這么苦情,演韓劇啊,藍色生死戀?港卵蠻好就長眠在里面嘞,別再出來給你添堵了。 陸西深吸一口氣,心里的情緒十分復雜,但每次他一有事情,反而程阮就會認清自己的心。 陳準回味了半天,所以說,你和程阮現在到哪一步了? 說到這個,你在蘇富比是不是有認識人???幫我留意一個冠冕吧,后冠公主冠都可以,價格無所謂。 陳準覺得今天這通電話,跳躍的幅度實在是讓他腦頻接受不過來,你什么時候開始收藏這種古董珠寶了? 你幫我留意就好了,電話拍的時候找人幫我拍,我給心里報價給你。 陳準沉思片刻,好像摸索到了一些頭緒,行!你還真舍得!媽的,我都想做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