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完)
17(完)
楊花是在冬日冒頭的時候回到酈城的,她抱著一團白木香,身邊跟著一只黑狗。 馬車停在城東口,楊花走下來,一雙厚底繡花鞋棉質極軟,踏步無聲,身上穿的則是那天離開時姜黃的衣裙。 她變了,又沒有變。 總之她回來了,柳樓就重新開業了,順順利利的,原來他們都在等她,說起來她還有些感動。 楊花和他們說,她成親了,現在是個村婦,雖然還沒拜天地,但皇帝下了旨的事應該逃不了。 陸越找皇帝要了旨,當然把他氣了個半死,但皇帝還是給了,不過是魯植執筆,蓋的他的玉璽。 能堵住京都人的嘴就好。 要還是堵不住,那楊花這不就回來了嗎。 她回到這座荒城,趕在父親忌日之前。 楊花跪在祠堂里,和往時一樣,太陽從一頭移到另一頭,樹蔭對著轉,整個院子就它倆在較勁。 其實楊花在發呆,她以前跪在這里的時候腦子里在想什么呢,或許是想著等會把衣服洗了,或許是計劃著明天把酒窖里的桃花釀拿出來。 嘶布料被撕扯開,楊花睜眼,看到那只黑狗前腳扭捏,眼神委屈??吹綏罨ㄍ^來,它撇開頭。 供臺上這塊墊布好像一直沒換過,也該壞了。 楊花看向供臺上的牌子,她說,我嫁人了。 那個人好嗎? 那個人你們見過的。 他好嗎? 他我可能太喜歡他了。 比他喜歡我要多得多。 太陽與樹還在對壘。 他們的問題不在于他好不好,而是她太喜歡他了。就像瘋長的雜草,輕易荒了一塊地,令人惋惜。 太陽落山,今日是這棵樹的第兩萬六千兩百八十次的勝利。 喂,我說,你都要成望夫石了。 楊石頭看著老廚娘,眼神還是愣愣的。 最近柳樓的生意可不太好,楊掌柜不是很上心,大家伙總覺得氛圍變了很多。 唉老廚娘捏了捏她的下巴,他什么時候過來???不會不來了吧?不是還說要她當證婚人么 說說,這一年你都干嘛去了,這石頭回來就只說了成親的事。 說故事,得有酒吧? 老廚娘隨便撿了壺淡口的,給她滿上。 大年初一,我去找他,坐的船 他跟我說了一些事,也好,本來也不想走 然后就一直呆在他身邊,看看京都看看人 京都,很好,但他們不喜歡我,太妖艷 絮絮叨叨的。 縣長呢?他也不喜歡你?老廚娘的話說得很慢,動作也很慢,楊花看不清了。 他,為什么老是講他?我最討厭他 他總是,想做什么都可以,都慣著他,連我也慣著他 為什么慣他?老廚娘又拿了一壺老酒。 他很忙,那些亂七八糟的折子,連哪個村里的母豬生了多少頭小豬都要寫!楊花錘了錘桌面,軟綿綿,酒瓶穩得動都不動一下。 別跟著他了老廚娘說得很認真的樣子,我不會答應的。 沒想到,這么激她一下卻要哭嗚嗚婆婆 哎喲,你給我整得牙都酸了,還哭!不過說起來是她讓楊花說的。 老廚娘摸了摸楊花的頭,好了,好好過日子吧,別想那么多。 人這一輩子到了頭,你惦記的事也就那么幾件,以后還是將來都不如現在,就像你說的這樣就夠了。 楊花鬧了一會兒就不鬧了,好像外邊下雨了。 冬日里的雨是冰錐,刺骨的尖銳,可有人卻風雨兼程。 他拉起楊花一只胳膊,她整個人都很沉。 他皺著眉頭怎么喝這么多?,音色很淡。 她以為你不來了老廚娘看著他笑了笑,晃著身子走了。 楊花瞇著眼,認清了來人,我最討厭你,推了他一把,還是很軟的樣子,沒出息。 討厭我?陸縣長一個月來的忍耐被捏碎了,他拉起她,半扛半抱,雙手抵在她臀后,上樓。 我怎么了? 嗯楊花腦袋暈,渾身難受。 陸縣長將她放到床上,脫了衣服躺上去,將她撈過懷里,我回來了,楊花。 就像之前的每個夜晚,月影擠進屋間細縫,偷得一室迷香。他疲憊地脫下外衣,抱著她才討得安眠。 嗯輕輕的一聲,楊掌柜的頭側過去,唇邊碰到他下頜,似是纏綿。 楊花喝醉的時候除了喜歡說胡話,就是睡覺,她能睡得很死,他知道。他試過的,如果聽不到她叫,那不如忍著不做。 他想起某天與宴,她喝得有些醉,笑著搭上魯植的肩膀,嘲他魯大人是熬出頭了呵,魯植神色冷漠,她又說你得多謝我 魯植扔開她的手你就如此厭他? 其實不過是兩相厭罷了,但祝你成功,她說。 然后就被陸越抱回家了。 陸越想起來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里還有一句君王的愛你擔得起么? 沒有,所以不用擔,魯植說得太悲傷,悲傷到他總有些莫名的隱隱的懷疑。 但他就當作是胡話了,就像第二天晚上楊花說我們要個孩子吧,他以為她的酒還沒醒。 楊花沒想到他會沉默,她伸手抱住他,我想,給你一個孩子,以后不只有我,還有他陪著你,我們會有一個家,在這落寞的時間里。 陸越還是沉默,不想要就算了反正總是她慣著他。 他確實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嗯嗯,敷衍的回應。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三拜過后就是洞房了,沒有聘禮沒有嫁妝,沒有紅棗也沒有花生,就他們倆,柳樓的伙計和他那小侍,老廚娘和寧伋。不過炮還是放了的,放了個響。 楊掌柜倒不是很在乎,陸縣長就更不在乎了,他在最后一環節上卯足了勁。 在往后和往后的日子里,是平淡的白天和精彩的夜晚的疊加,陸相爺還是被他造的那些個皮孩子折磨透了,相夫人則好像陷入了一個循環里,她越是生孩子就變得越潤,越潤就越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