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篇 第四章

    1

    我所愛的人，他必然是個陽光燦爛的少年，不曾沉溺于黑夜，在光的傳說中跌宕了一年又一年。

    由于宋眠十分羞恥于經常跟秦任對詞，所以只好由顧思北承擔了一次次擔任宋眠這個角色幫忙對詞的任務。

    作為高一結束前，三中和五中文學愛好者聯合舉辦的最后一屆單人戲劇文學辯論，顧思北還是耗了一些心力準備。

    才一周時間，五世的詞就都背下來了？你行啊你！顧思北用力一握秦任的脖子。

    秦任在車站邊買了個甜筒，大冬天的，被顧思北的涼手和甜筒的涼感凍得一縮脖子。

    顧思北假裝渾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繼續用大涼手握著秦任的脖子:好好學習啊，期末考完哥請你吃火鍋！重慶火鍋，絕對夠味兒！

    秦任皺著臉抬頭看了顧思北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冰淇淋了。

    等夏天吧。

    什么？顧思北還沒回過神來，就被秦任跳起來夠到了脖子。

    現在也行。秦任惡狠狠地說:帶你體驗一下凍感。

    2

    宋眠自詡熱愛戲劇，卻沒想到今天輸得一敗涂地。

    戲外人本沒什么高貴的，但一旦陷入了戲里，就會變得卑微了。

    比如，他今天就陷在了秦任的眼神里，忘記了臺詞，后面幫秦明表達的話也是怎么表達都言不由衷，于是他們自然而然地就輸了。

    他點上一根煙，靠在北城南站的廣告牌上，讓秦明先走，他想好好想想。

    看到剛剛從三中出來準備坐車回去的秦任，他又趕忙轉過了身，往回家的路走了。

    他們一起合排過那么多遍，秦任的情緒一直普普通通，沒想到上臺的時候，他卻將陳曉杰的情緒演得那么真實，把他都感動到了。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吻戲，他也知道秦任的真實性格絕不是陳曉杰那個樣子，可是他還是想抱抱他，像戲劇中的校園時代那樣，摸摸他的圓寸頭。

    宋眠夾著煙的手微微握緊，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似乎想通了什么。

    3

    謝謝！謝謝！顧思北在車站一邊沖著四方鞠躬（假裝四方是觀眾），一邊笑得合不攏嘴:我對這幫子女生有好感了。只要是利于咱們打辯論，仙俠文也沒什么不好。

    是是是，你最厲害啦！我特別喜歡哥的那句不服輸是因為還愛著，不妥協不改變自己的性格是他們向命運抗爭時的原則，不懂的人會覺得他們傻，可我卻覺得他們真誠又有勇氣。哥你真的很懂宋年和陳曉杰。秦任沖顧思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說完還不忘對某人隔空翻個白眼:比宋眠那個大傻子懂他倆懂太多了！

    4

    秦明不知道宋眠這個人有什么神經病，大冬天的戴個有狐貍耳朵的毛氈貝雷帽，一點都不遮風，還傻。

    他是越來越不懂宋眠的審美了，只想快點遠離。

    秦明加快了上學的腳步，宋眠卻在路過北城南站的時候往這邊看了一眼。

    7:05，他還沒來轉車嗎？

    他什么時候會來轉車呢？

    7:10嗎？

    好想等他呀，可是等了他，老秦會不高興的。

    算了，先走吧。

    他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帽子，有些刺手的毛，像極了秦任永遠特別短的圓寸，摸起來扎扎的。

    他看到紅色的狐貍耳朵，就想起了秦任的耳朵，他覺得秦任也是像狐貍一樣狡黠的，隱藏著自己的實力，最后比賽時驚艷了他。

    5

    我們都不是太勇敢的人，

    所以才會看起來像傻瓜。

    今天夢里夢見你的淚，

    焦灼地滲透誰的   臉頰。

    記憶里故事都在發生變化，

    你還會在那里等著我嗎？

    說著愛我不會變的情話

    傻傻地沖我笑著   說愛我呀。

    秦任唱出了自己剛剛寫的歌，前奏都是哼唱出來的，有點悠悠蕩蕩但又纏綿溫軟的感覺。

    哥你覺得我剛才在公車上臨時寫得這首歌怎么樣？秦任問道。

    挺好挺好。特別陳曉杰，特別小少爺。顧思北鼓著掌，不知道秦任為什么演完這個角色后，還這么執著地模仿這個角色的心理和行為。

    就好像陳曉杰這個角色在臺上演完后就死了，但秦任私心里卻不想讓他消失，還在用自己的方式模仿、要延續那個角色的生命一樣。

    嗯顧思北轉了轉眼珠，這樣吧，下周，我把吉他帶過來，幫你把這首歌彈出來，這樣你唱起來就更有feel啦。

    好！秦任一開心，又跳上了顧思北的后背。

    6

    寫給陳曉杰的歌！哇，我們秦任同學和顧思北同學實在是太有才華啦！看來除了打辯論以外，還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誒！就連原著的作者大大都親自給他們的歌點贊了哦！宋眠同學和秦明同學不打算合作一首歌嗎？

    視頻里的女生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宋眠卻覺得格外刺耳。

    他和秦明都沒有創作的天賦，除了熱愛文學，什么也不擅長，他們也不可能和顧思北、秦任合作寫歌。

    宋眠靠在北城南站的廣告牌上點燃一根煙，戴上耳機，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頭，一切嘈雜的人聲都被秦任的歌聲和顧思北的吉他聲隔絕了。

    他忍不住跟著秦任的歌聲哼唱起來。

    一遍又一遍地哼唱，沒完沒了，唱到他自己都會了那個調調，背下了歌詞。

    卻發現校園網站又更新了秦任演唱的新版本:這首歌的民國戲腔版，唱得是他最喜歡的第三世，喜歡唱戲的民國小少爺和家里仆人之間的愛情故事。

    仆人讀書少，單純又不懂事，少爺說什么他就認什么，他不敢逾矩，少爺也不好跟他親密。

    他們就在這樣的關系里掙扎了一世，眼里全是愛意，心里把對方當做自己最重要的人，卻都不敢逾矩不敢說。

    視頻里的介紹者說:同學們說秦任同學的嗓音太好聽了，就眾籌讓他唱了個戲腔，是不是很好聽呢？

    宋眠聽著聽著卻哭了，呼出一口煙氣，只覺得心里有太多呼不完的愁苦。

    民國愛情故事，十有九悲。

    雖有朦朧美，卻不得所終。

    自己最喜歡的，竟然是這樣一種關系。

    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