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外雄內
雌外雄內
客人,若有需要,直接呼喚我們便可,不必親力親為。 面前突然倒垂下一張人臉,桂圓嚇得兔軀一震,扒著樹干的手腳一軟,才爬了不到半人高,就直直從半空摔下來,正好落在衍虛早有準備的懷臂之中。 知道她應是被嚇得不輕,衍虛抱穩那團兔球,有些無奈地搖頭。 兔子自從昨夜對那愛玉凍驚鴻一瞥,便念念不忘,今日從侍女處得知這些寨子周圍的瘦高樹木便是愛玉樹后,更是躍躍欲試,爭著要上樹尋些殘果,一解困惑。 卻沒想到蛇寨戒備森嚴,竟連樹上也藏了護衛,他們此刻雖無逃跑之心,卻難免瓜田李下。這守衛語氣生硬,應是對他們起了些疑心。 那蛇衛仍一根麻繩也似,倒吊在樹上,嘴中說著恭敬,表情卻木得像個繡繃。桂圓驚魂未定,在大人懷里縮成一團,顫顫巍巍地接過她手中的愛玉果,下一秒,就見她嗖地縮回了樹冠中,活像一條彈性十足的牛皮繩。 原來大蟒蛇也可以這么靈活啊...... 桂圓握著那果子,看傻了眼。 等反應過來,卻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切,干嘛一副被欠了錢的樣子,他們又不是想逃跑。 得意忘形的模樣,全然忘了這兩天一直在勸大人溜之大吉的人是誰。 但是這腹誹只持續了一會兒,桂圓雙手合攏,把那鈍三角形的果子團在掌心亂揉一通,目光游離地到處亂飄,掃到大人光潔的下巴,就賊兮兮地抿唇,圓臉都笑出尖下巴,一副jian詐狐貍相。 大人,你要不要吃果子? 分明是自己賴在大人懷里不肯走,還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用衣擺仔細擦擦果子,就要喂到大人嘴里。 不必,你多吃些。 衍虛豈會看不出她這招聲東擊西,但鉤子再直,也總有魚自愿上鉤。他只做不知,繼續行著,聽她呸呸叫著難吃,嘴角卻也忍不住勾出兩筆淡墨。 同命契作為心證,并無實質約束,但締約前后,心態卻是天翻地覆。 他天生重瞳,又異視陰陽,自幼便被視為不詳,也曾自怨自艾,四顧彷徨,指責天地之不公,自覺身似累贅,無有彼岸之說。 迷惘失足之際,是師傅領他入道門,傳他五千,內外。 君山之巔銀裝素白,風寒雪冽,他初時尚未登堂,又兼枉曲直湊,每日重復著研朱劈柴,畫符燒丹,晚課結束時,常常已經被凍得十指紫脹,足僵腿滯。 初時甚至還曾私下埋被飲泣,不能解其真意。時日久了,才發現身處的那些純白玄黑,細看進去,也有從前無法體味的凈妙與美好。 他那時又以為這便是人生的全部,卻在師傅下山之后,在終日獨自面對著那蒼茫沉壁時,抑制不住地再次迷失,陷入陰與陽,新與朽的縫隙之中。 孤身一人帶著那花枝離山之前,他從未想過,愚鈍乏味如己者,竟也能于途中得幸會一玲瓏兔妖,與卿結伴,經年猶勝百世,從此道途漫漫,攜手共度,世間千辛萬苦,亦顯彌足可愛。 此間歡欣,猶道之非常道,玄之又玄,不可道也。 唯桂圓體內之寒毒,好似頭懸鍘刀,令人夙夜憂嘆,寢食難安。 適才放出的青鳥符已經飛回,衍虛納之于袖,收攏雙臂,側身避開迎面而來的另一名蛇衛。 又一個?這族長是有多不放心我們......而且巡邏又不是逃跑,就不能走慢點么,撞到人了怎么辦...... 桂圓看著那人急匆匆拖著長尾離去的背影,不服氣地嘟囔。 這倒是提醒了她大人身上的傷雖然今晨檢查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昨夜大人采陰補陽的關系,那些傷口愈合得奇快無比,但到底還沒好全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急忙一個鯉魚打挺,掙扎著下了地。 不過......再啃一口由于過了果期,已經干癟失水的果子,她又有些奇怪起來,大人,為什么從我們到這里開始,就沒有見過雄蛇?族長是女的,少族長是女的,護衛也是女的......這里的男性都去哪了? 應當不是我們不見,而是他們不敢見。 腦中迅速吸收著青鳥方才探查過的地形圖,衍虛視線輕掃,那并不能算高明的,躲在暗處窺視的影子就飛快縮回了窗后。 桂圓的視線一直跟著大人,自然也順勢看到了,不由有些興奮地低低叫了一聲,欸?! 聲音不知道算不算大,反正桂圓自己是被嚇到了。 這樣好像有點沒禮貌,她雙掌合十,朝那邊舉了個躬,趕緊捂住嘴唇,用氣音同大人交流,大人,他們為什么不敢見我們? 這段路的功夫,巴蛇寨大體的情況已經了然于心。今日出行的目的達成,衍虛收回分散的神識,專心解答桂圓的疑惑,此處遠離日月朝,風俗也迥異。外出任職者大多為女子,而男子皆拘于屋中。類比朝中情況,再結合昨夜辛葉所說,與她們敵對的楚蛇寨常常來此擄掠雌性蟒蛇,此處應是女尊氏族。 性別差異自來有之,但這一點在巴蛇寨中似乎顯得尤為明顯他們晨起之后,且行且探,至今為止,竟沒有遇到一個敢正大光明在路中行走的雄性半妖,便是女侍回話,也往往在不經意間就面向桂圓,而忽視衍虛。 女尊男卑?這倒是桂圓從未了解過的世界,她哇一聲,好奇極了,那這里的女人,是不是也可以跟日月朝的男人一樣,除了正室,還納好多個姨娘? 她倒是會問問題,也許是昨夜剛與桂圓簽了同命契的關系,衍虛聽她說起正室、姨娘,十分感興趣的模樣,心下突然緊張起來,噎了一下,這倒不知......也許你可以等到回屋之時,再細問女侍。 哦~ 沒想到誤入了這蛇窩,竟也有如此奇聞,桂圓樂天派的性子回來,咔咔兩聲吃完了愛玉果,只等遛回屋里,就要好生打探一番閑聊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替大人得些有用的情報。 她從前就最會這個了,現在成了大人的道侶,要更加努力才行呀! 桂圓想著樂著,笑成一只水煎rou包。 腳上沒個注意,差點就和拐角處走出來的兩個人撞上。 衍虛及時拉著她的手腕止住。 渾身裹著紗布的高個拉著身后的輪椅,由于慣性又往前走了兩步,直到最后身子前傾,腳上發力,與地面形成一個有些尖銳的夾角,才堪堪停下。 她轉過頭,從布繭里漏出的視線驚恐地射向衍虛。 是你?!......誒喲! 姍姍來遲的輪椅終于撞在了她的屁股上,她慘叫一聲,膝蓋一軟,撲通直直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