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二

    菩提   二

    阿嬋？帶著些許的疑惑，羅桑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的驚訝。

    是我，桑哥哥，快來給我開門聲音輕輕地從外面傳來。

    羅桑趕忙起身下床，他身上穿的是純白的內衫，輕輕打開了房門，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少女。

    她頭發亂糟糟的，面上沾了許些的塵土，但還是沒心沒肺的笑著。

    把少女拉進來，隨即關上了門。羅桑打量著面前的少女，問道：你怎么跟來了？

    我偷偷跟著馬車來的，沒人發現我呢，后面有個狗洞，我就鉆進來了，剛好看到桑哥哥，我就等到了晚上才來找你。

    羅桑從一旁拿了幾個饃饃，遞給了少女。少女這幾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此時早已饑腸轆轆，結果饃饃大口吃著。

    兩人又聊了許久，但是無奈和阿嬋不能久留，最終還是離去了，臨別前，她對羅桑說道：桑哥哥，我明天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活能干的，之后就一直住在這里，經常來見你，好不好。

    他知道他不應該答應，但，鬼使神差的，他答道：好。

    阿嬋走了，羅桑又躺回了床上，不知為何，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接觸佛經，他上過學，認識字，一旁也放了字典供他查閱。

    佛經很繞口，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并不覺得難以理解，旁人看來晦澀難懂的經文在他這仿佛一個個跳躍出來，就好像，不是他在讀，而是它們在講。

    他仿佛找到了樂趣，如饑似渴的讀著。

    他學得很快，快到，幾千本經書在幾年內被他讀完了。

    這幾年內，他白日里學習佛法，夜晚時而與阿嬋私會。他們發明了新的聯絡方法，阿嬋養了一只白鴿，腳上一直拴著一根紅繩。若是白鴿飛起，那邊代表著她今夜會來。

    生活簡單而充實，達賴的身份好像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改變，第巴依舊是第巴，處理著一切事宜。

    他沒有去問，也不想去問。

    就這樣，也很好，他想。

    可美好并不能一直持續。

    不知從何時起，白鴿再也沒有飛過，他日復一日地翹首等待，希望看到那個腳上系著紅帶的白鴿在廟宇上空飛過，可卻一次次的失望而歸。

    他盼了好久，盼到一個出門的機會。

    急匆匆地帶著尋巴走出了廟宇，他來到了大街上，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色，他心中頭一次感受到了緊張。

    你好看著身旁走過一人，他上前開口，想要打聽一下有沒有人見過阿嬋。

    身旁的人轉過身來，面上似乎很是生氣，被人打擾讓他感到不悅，突然間看到了羅桑身上的衣服，那人立馬俯身跪下，高聲道：參見達賴。

    他的聲音引來了更多的人，人群逐漸圍攏過來，錯雜的聲音傳來。

    快看哪，是達賴！

    是，他就是羅桑達賴嗎？看起來好生俊俏。

    羅桑達賴，您是普渡眾生的活佛嗎？

    羅桑達賴，您能幫幫我嗎？

    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人群，羅桑帶著尋巴回到了廟宇，不知道為何，他突然間感覺心中空空的，好像，少了一塊。

    她不會再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羅桑在記憶中尋找了一會兒，隨即憶起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他的師傅，那摩上師。

    您趕走了她？

    他問道，聲音無悲無喜，仿佛，這一切都于她無關。

    她只是走了。

    她不該走。

    她應該走。

    我不想她走！

    十幾年的生命中，羅桑是第一次這么大聲的喊，他的身子微微顫抖，雙眸猩紅，

    那摩上師靜靜的看著他，等待著他平靜下來。

    良久，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似是吐盡了渾身的力氣，對著那摩上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隨即邁步朝前走去。

    在羅桑走過的一瞬間，那摩上師開口問道：你是誰？

    并未駐足，羅桑答道：羅桑。

    錯，你是羅桑達賴。

    羅桑停下了腳步，聽著那摩上師繼續說道：眾生疾苦，達賴，便是要解眾生疾苦，引眾生向佛，求得安寧。

    聽著那摩上師的話，羅桑目光閃爍，似是在思考著什么。

    良久，他輕輕笑了笑，繼續朝前走去，這次，那摩上師沒有攔他。

    過了幾個月，羅桑依舊鉆研佛法，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他還是那么沉默，還是那么的聰慧。

    傍晚，羅桑坐在窗前，看著尋巴抱著一只小貓抖弄，他問道：我記得，你養的貓是灰色的。

    尋巴面上閃過一絲憂傷，說道：那只死了，我又養了一只。

    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羅?？谥朽卣f：是么

    床幔之間，一個女子躺在男子身旁，云雨過后的的兩人顯得有些疲憊。

    女子素手放在了男子清瘦的身軀上，問道：桑達公子，您又要走了嗎？

    洛桑達，是他的化名。白日里，他是羅桑達賴，夜晚，他就變成了流連花叢的洛桑達。

    嗯，我明日還會來的。

    羅桑說道，目光中是從來未有過的濃情，火熱的注視著身下的人，他說道：月心，我走了。說罷，在她面上落下一吻。

    隨即，穿衣，離去。

    也許新的東西的確能讓人忘記舊的東西，在月心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熱情似火，也感受到了溫柔似水，更嘗試了銷魂噬骨的魚水之歡。

    他享受著這種感覺，他經常作詩給她，他濤濤的才華和出塵的氣質無一不吸引著月心。

    他給她作的詩，詞句之間是極盡世間的華麗，是旁人難以想象的風花雪月，卻唯獨，不是真實的明天。

    走在街上，身旁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身前擺了一只破破爛爛的碗，里面只有幾塊零零散散的碎銅錢，這些錢也許只夠一個饃饃。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放到了乞丐碗里，沒有理會他感激涕零的話語，羅桑徑直朝前走去。

    若是白日里，羅桑達賴會引導那人努力，讓他潛心禮佛，誠心積得福報，但是現在，洛桑達會給那人一塊碎銀，然后離去。

    他有時會想，眾生，究竟是什么，達賴，又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