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雁素魚箋
第17章 雁素魚箋
駱宅,玉瓊苑。 慕因一身水綠色窄袖褙子,正端坐在案前提筆練字,落紙云煙,竟隱隱有大家風范。 駱清側倚在書房軟榻之上,春日的陽光透過窗紙灑滿全身,暖融融的,讓她忍不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月朝太祖皇帝是個工作狂,起初官員每年只三日休沐,分別是春節、冬至及太祖壽辰。后經過多番調整才有所改善,每月固定休沐三天,兼之各節日的十八天,一年到頭總算有五十來天假期。 但朝廷管制頗嚴,官員探親、病假等皆須層層上報,否則輕為受罰重則貶官。 前日夜里被那混蛋弄暈過去,她整整昏了一日,醒來已然在自己家中。驚得她以為自己缺勤將要受罰,豈料卻迎來三元社的一批探病之人。 原來是軍器局上報,試炮當日她不慎受傷,須得臥床靜養幾日。當日分明有許多人看見她完好無損地去了集賢居,定是那廝讓軍器局這般做的,還真是明目張膽。 哎!坐直,胸挺起來些! 少爺,奴婢已經夠挺了。 都說了不許再稱奴婢,否則遲早穿幫。駱清邊說邊捻了塊菠蘿糕。 菠蘿是從月朝才開始引進的水果,駱清這個吃貨自然不會放過。 慕因擱下湖筆,福了福身:是,meimei記下了。 駱清立馬起身,一指挑起她下巴嘖嘖贊道:梨影拖肩柳折腰,綠羅裙子系紅綃。姑娘果真是個妙人兒! 慕因原是個孤女,被牙子賣至駱家為婢。由于原主的離魂癥,駱家內院仆人不多,便指給原主當了貼身丫鬟。 名為丫鬟,實則姐妹,兩人自幼便一同讀書。 駱清為打發近日陸陸續續上門說媒的冰人,便謊稱慕因是自己的遠房表妹兼未婚妻。 前日被宋霆那廝侵犯后,駱清想要快速升官發財的決心更為堅定。眼下她個六品小官,拓展勢力首先得有錢,誰也不是喝露水長大的。 駱清打聽到各大商幫的代表將攜家眷于五日后在泡子河的露華園參加酒宴,所以她想去瞧瞧有沒有借雞生蛋的機會。 月朝重農抑商,為官者行商多是假借親戚朋友之名。駱盛自然不例外,否則憑著他知府的二十四石月俸想養活一大家子人,委實捉襟見肘。 按物價估算,月朝一石米約摸一兩銀子,一兩銀則大致為駱清前世的一千元,而她這個狀元郎月俸也才八石大米。 官場人情往來開銷又大,一般人若是不收冰敬碳敬,那只能像歷史上的清官海瑞一樣買不起房了。 由此可見,這年頭不當貪官必須靠搞副業來撈錢,否則十年寒窗到頭來連養家糊口都成問題。 駱清揉了揉腰腹,唏噓道:仔細瞧來,表妹的字寫得倒比為兄還勁秀些。 慕因赧然一笑,想是表兄近日生疏了,改日閑了,meimei為你研墨。 駱清從袖子里倏地抽出一把描金烏骨折扇,噗的一聲抖開,搖著笑道:哈哈,妙哉妙哉,紅袖添香便是這個味兒。 這股灑脫不羈的風流韻致,倒真是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直教慕因羞紅了臉。 俄頃,但聽慕原叩門道,少爺,徐家差人帶來了兩封書信。 一聽是外祖蘇州徐家,駱清立馬來了精神。開門接過火漆信札,即刻拆開,竟是荊州爹娘得知大哥狀元及第后寄來的。 未婚夫? 嚇她一跳,我滴個親娘啊,又開始cao心女兒的婚事了??蛇@次居然先斬后奏地給她定了個未婚夫,且還是個殘疾人? 這真是親娘啊。 ???姑爺竟不良于行,老爺怎的給小姐定了這門親? 咳,只是口頭承諾安排我倆見一面。還未過禮就別稱姑爺了。 莫非要回南京老家見面? 怎么可能,信里說那人過些時日會回京城祭祖。 這便好,否則一時半刻咱們還真脫不開身。 駱清撇了撇嘴,包辦婚姻啊這是,可惜她已非處子之身,男方興許還瞧不上她呢。 又撕開另一封信,大致掃了眼信箋,頓時雙目灼灼! 她正琢磨著用何身份去商幫集會呢,這下可真是瞌睡來了便有人遞枕頭。 徐家孫輩無男兒,只得從外孫中擇一人改姓為徐,立為家主。徐家固然是蘇州書香門第,但徐老太爺卻是個趨炎附勢的。 多年前將駱母逐出家門,如今瞧著外孫駱靑三元及第,竟又改弦易轍巴巴地求上門,只說生了曾孫第一個姓徐便可,荊州的爹娘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徐家雖每況愈下,但家底頗為豐厚,在蘇州仍是首屈一指的富戶。 眼下大哥杳無音訊,既如此自己便也替他應下,一俟東窗事發大可矢口否認,誰叫他徐家翻臉在先呢? 慕原,請徐家人進來罷。 駱清坐在上首好整以暇,靜待徐家派來的管事。須臾,卻見一身青衣的英俊男子從廊下穩步走來。 巖巖如孤松立,肅肅如樹下風。 來人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有雙漆黑純凈的瞳仁,薄削的唇正微微抿著。一身布衣卻卓爾不凡,絲毫不掩那凜然之氣。 這般龍章鳳姿的人只當個小管事委實暴殄天物。 但來人日光披身,這晃眼的感覺卻讓駱清莫名想到了宋霆,剛剛騰升的好感頓時減了三分。 那人挺拔的身姿跪拜道:小人陸遷拜見駱少爺。 起來罷,請坐。駱清神色淡淡,又輕飄飄補了一句:駱某可算不得徐家少爺。 陸遷依舊筆挺地站著,恭敬地道:徐老太爺已將小人指給了少爺,這是徐家的家主印信以及小人的身契。他說著從袖里掏出一塊玉印和一張泛黃的契紙。 呃這人忒實誠,徐家也夠心大,家主印信竟讓一個外人來送。 似是猜到她的心思,陸遷鄭重道:小人雖如草芥,卻也是守信之人,日后但憑主子差遣。 駱清挑眉,那你之前在徐家任何差事? 蒙老太爺抬愛,讓小人跟著通了些文墨,已是當了三年管事。 駱清接過東西,微微頷首:慕原帶他下去歇息罷。 謝少爺恩典,小人告退。 駱清: 一口一個小人,她耳朵都要起繭了。慕因,叫人給我把寢室搬到正院去。 與此同時,幾隊輕騎已迅疾如風地到了保定府。 半月前,韃靼小王子入侵河套,圍困副總兵吳坤于延綏神木堡。陛下命武定侯為平虜將軍,充任總兵官,節制邊境各部軍馬,與吳坤一同抗擊韃靼部,蕭熠則仍任參將。 蕭將軍,侯爺下令原地扎營,待明早寅時出發。 末將領命! 他二話不說,讓大部隊原地休整待命,并派遣幾位斥候繼續向前疾馳。 蕭熠闊步邁入下屬快速搭好的簡易帳篷,將身上的輕甲卸下,伸手從胸前衣服內取出兩塊白布。 粗糙的大掌輕輕摩挲著那柔軟的布料,似撫摸自己的情人般溫柔繾綣。 驀地,蕭熠捧起布料,將臉埋進其中深深吸氣,瘋狂地汲取布上殘留的迷人芬芳。 半晌,帳內才響起男人低沉干啞的嗓音:清兒,是我食言了。 軍情顯然比他想象中嚴峻,當夜他趕至午門待命,圣上下令即刻整軍出發。他謊稱出恭飛奔至霧綿閣,卻已是人去樓空。 看到床角留下的束胸布以及她獨特的三角內褲,蕭熠又登時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來。每至四下無人時,便拿出來以解相思之苦。 睹物思人,越思越苦。 該死的韃靼部,此番定教他們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蕭熠:清兒的原味好香 駱清: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