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輸家

    蒙太星系。

    馮瑤一早醒來就覺得肚子疼。

    當整個聯邦都在討論林夕的去留問題時，她和傅熙照卻仿佛沒有聽說一般回避了這個話題。

    男人將她抱在懷中，暖爐一般的身體將她烤得暖融融的，肚子疼痛帶來的心理不適緩解了一些。

    馮瑤放縱自己躺在男人懷中，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明墨占領自由星域的事情，她沒有預知到。

    也許是因為并非性命攸關的事情。

    她和傅熙照都知道，明墨是為了救她，又怎么可能傷害她。

    而這恰恰就是他們無法討論這件事情的原因。

    明墨做得太好，保全了她的名聲，還趁機向聯邦民眾揭露了明皓的真面目。

    也就是他做得太好，所以馮瑤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去評判他的對錯。

    可她又要如何面對傅熙照？

    馮瑤回想了一下，覺得一切的開端是她沒有對明墨做出任何交代就跟明皓回了聯邦。

    那個時候的她剛剛認出仇人，加上明皓又是極狡猾敏感的性格，讓她無法妄動。

    雖然知道不妥，但在當時，如果要報仇，如果要讓明皓不質疑她和明墨的關系，她只能當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而之后，明墨回到帝國，她騙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

    她分明是知道的，知道明墨的執著，卻連一句話都沒有給他。

    是懦弱吧，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她曾經對不起誰，那個人只可能是明墨。

    她親手種下的因，結成了如今的苦果。

    辜負了的，總是要償還。

    但熙照何其無辜！

    他只是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為了救她，他不顧自己的前途，不顧傅家的聲譽。

    現如今，難道還要他為了她背負全聯邦的罵名嗎？

    這已經不是在傅家和她之中做一個選擇，而是在大義與私情之中做一個選擇。

    她不舍得讓熙照面對這樣艱難的選擇。

    她怎么舍得別人罵他。

    傅熙照在馮瑤的身后環抱著她。

    他知道馮瑤已經醒了，但全然信賴的姿勢讓他不想打破。

    明墨。

    他暗暗念著這個名字。

    曾經的明墨，像是一層薄霧，你知道他的存在，但揮揮手就消失了。

    得知明墨被逼投靠帝國的時候，傅熙照是松了一口氣的。

    他太了解馮瑤。

    她不可能接受一個帝國人。

    在她心中，家國大義永遠高于個人感情。

    他不知道為什么明墨會做出這種不智的選擇，親手切斷自己與馮瑤的可能。

    也許是被逼迫得太狠吧，腹背受敵，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那時的他淡淡地想了一下，就放下了。

    他不在意馮瑤的過去，只要馮瑤選擇了他，他有信心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三年的婚姻生活，讓他幾乎遺忘了這個人。

    帝國的菲利普皇帝收復皇權，明墨被任命為帝國上將。

    聯邦軍部開會評估情況，傅熙照在視頻中重新見到了明墨。

    穿著帝國上將軍服的男人是英俊的，但也是陰冷的。

    他就像任何聯邦人想象中的帝國軍人，冷酷無情。

    但是他不怕他。

    傅熙照不怕在戰場上面對任何敵人。

    數日前，明墨率領帝國軍隊占領自由星域，要求聯邦交出林夕的消息傳來，傅熙照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當初明墨的選擇。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傅熙照再聰慧，再有能力，他仍然有著人性的弱點。

    比如，會被愛情沖昏頭腦，無限地貶低自己的情敵。

    他覺得明墨敗走帝國是無能的體現，卻沒有想過馮瑤怎么可能選擇一個無能的男人。

    明墨的形象在他心里開始清晰起來。

    一個堅韌隱忍的男人，有手段，懂進退。

    他可以是自由星域明刃傭兵團的老大，熱情開朗。

    也可以是帝國的鐵血上將。

    最關鍵的是，他仍然深愛著小瑤。

    傅熙照不忍心與馮瑤討論關于明墨的一切。

    不是在意情敵的存在，而是知道這件事中，最受煎熬的人就是小瑤。

    曾經的情人，出于極善的意圖做出了極惡的事情，應該責怪他嗎？

    傅熙照知道，馮瑤不會。

    這些日子，她常常會半夜驚醒，所以他習慣性地將她抱在懷里，安撫她的情緒。

    他知道，她在自責。

    她習慣將所有事情扛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受傷最重的那個人，卻總是替別人著想。

    她覺得對不起明墨，也覺得對不起他。

    傅熙照怎么忍心讓她為難。

    此外，他也沒有權利替她做出決定。

    盡管軍部沉默著，總統府也沉默著，但他和馮瑤都知道，他們在等他倆的決定。

    傅熙照明白，如果馮瑤不是自己的妻子，他們一早就會將她雙手送出。

    換回自由星域那一億人的性命，換來自己的好名聲。

    他們甚至會要求帝國保證馮瑤享有基本的人權，可能還會制造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團圓結局。

    如果借機達成帝國與聯邦的永久和平，那更是再好不過。

    在他們眼中，馮瑤只是一個工具，一個實現他們目的的籌碼。

    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明墨，是真的在為馮瑤考慮的。

    他與他，從沒有見過面。

    在這一刻，傅熙照卻覺得與那個陌生的男人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共通。

    明明擁有巨大的權力，卻寂寞如斯。

    這一局下來，他輸了，他也輸了。

    反而是那些事不關己的看客成為了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