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出獄

    當牢房的門打開，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是傅衡時，馮瑤就知道自己自由了。

    她沒有急著出門，而是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分辨不出是怎樣一種感受。

    傅熙照拿什么代價來換取她的活和她的自由？

    馮瑤想活著嗎？

    當然是想的。

    如果要死，她根本不需要自首，將明皓的尸體拋下直接逃離，等著隨便哪個機甲打她一下就足夠讓她粉身碎骨了，反正最后的基因檢測總能查到她是馮瑤。

    就像她曾經想過的那樣，一無所有，只能憑借自己的身份去賭一場必輸的局。

    可是要怎么活呢？

    她也想過的。

    在殺死明皓飛回總理府的那短短的時間里，她想也許自己會被永遠關起來，不是馮瑤，不是林鏡，不是林夕，只是一個編號，囚犯的編號。

    她的人生好像就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大概也應該要習慣了吧。

    馮瑤并不畏懼死亡，如果需要死才可以報仇，那她甘愿死。

    但明皓已經死了，死在他自己用種種算計給自己挖好的墳墓之中，死在他最憎惡的機甲之中，與父親相同的終點，一個死得猥瑣，一個死得光榮。

    他已經死了，而她還活著。

    她不愿為明皓償命，因為他的生命毫無價值。

    她看著傅衡，從校際對抗賽開幕禮上發病到現在，他倆沒有再見過面。

    五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活過了一輩子。

    漫長而痛苦的手術，恢復了的精神力，與明墨近三年的相依為命，與明皓一年多的虛假生活，仇報了，愛斷了，她還是那個孑然一身的她，但又不再是五年前的她。

    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什么都不想說，傅衡沉默的陪伴恰恰是她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傅衡看著馮瑤。

    穿著制服的林鏡是英挺的，他氣質上的清冷和能力上的強大讓所有人都忽視了他的E級體質。

    而馮瑤更像視頻里見到過的女孩，長發披肩，自帶著一種柔美的感覺。

    這種氣質上的反差十分強烈，像是最硬的鉆石和最軟的玫瑰花瓣之間的區別。

    他不知道，過去的林鏡，靠著強大的內心才能走出馮家，走進聯邦第一軍校。

    然后遇到傅熙照，又與明墨相戀，讓她學會了柔軟。

    而在明皓身邊的一年多，更是讓她學會以柔克剛，用無盡的耐心和體貼換取最后的致命一擊。

    但無論她的外貌如何，氣質如何，傅衡知道，這個女孩就是林鏡。

    她小小的身軀里蘊藏著無窮的能力，她可以憑借著CE的身體素質成為聯邦第一軍校一年級生的無冕之王，也可以只身一人手刃仇人。

    他不知道為什么林鏡可以駕駛機甲，更不知道林鏡是如何在機甲內將明皓殺死，但好像是她，就什么都有可能。

    或者，是不是林鏡也沒有那么重要。

    無論是馮瑤還是林鏡，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沒有人能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沒有對未知命運的恐懼，沒有因為仇人已死而頹廢，目光清明，身姿挺拔。

    傅衡笑了，這些天的痛苦糾結一掃而空。

    他想起臨出門前，傅熙照看著他的目光，像是要將自己的眼睛寄放在他的眼中，透過他去第一時間看看林鏡。

    傅熙照對他說：“去接她回來吧，最適合去接她的人是你?！?/br>
    傅熙照看穿了他的痛苦，卻知道只要他親自來看她一眼，那些纏繞著他不放的想象中林鏡曾經遭受過的悲慘命運，都會成為浮云。

    她從來不被那些過去所困擾，堅定而強大，而他根本無須替她痛苦。

    如果因為他的躲避而失去了今天親自接她出獄的機會，那么此后，他再也無法面對她。

    “林鏡，我接你回家?！?/br>
    馮瑤想，傅熙照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個人。

    只有傅衡來接她，不會讓她感受到任何壓力。

    外面的消息她一無所知，見到傅衡已經讓她猜測傅家要付出什么代價來救她。

    但她不會覺得虧欠傅衡，所以傅熙照讓傅衡來。

    數年沒見，可只是這樣一個貼心的舉動，就讓她無比地想念他。

    那個溫柔而驕傲到極點的男人呀。

    他當然可以親自來接她，但他不愿意讓她虧欠他，所以來接她的人成了傅衡。

    他讀懂了她向外釋放的信號，然后為她做了那么多。

    襲擊明皓，舉傅家全族之力施壓明家，明明可以施恩，卻將最重要的機會留給了她信賴的朋友。

    這一刻，馮瑤覺得自己與傅熙照似乎從來沒有分離過。

    她懂得他的想法，而他也懂得她的想法。

    從離開明墨開始就已經停止跳動的心突然間又重新跳動起來。

    她還活著呀，比自己想象的更好地活著。

    有傅熙照，有傅衡，有她的朋友們。

    她不是五年前的她，可他們還是五年前的他們。

    從她離開聯邦那一刻開始，時間停止了，她的朋友們等待著她，而在他們重逢這一刻，停滯的時間再次流動，帶著馮瑤，帶著他們每一個人，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