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懷疑

    明皓回家的時候心情非常好。

    過去很多年，他都沒有找到過家的感覺。

    明家是一個陳舊的機器，力量巨大，可以利用軍部與政府的矛盾將馮錚踢出政府，卻也要求他必須按照他們的需要發展。

    在明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棋子，可以隨時被舍棄，只要對棋局有利。

    可是他不想成為棋子，只想成為掌握棋子的那只手，下棋的那個人。

    于是，在某次競選中被要求輸給堂哥的他，用自己的智慧、能力和個人魅力強行將那個位置搶了過來。

    那是他第一次違抗自己曾經以為無法違抗的明家。

    違抗他被安排好的命運。

    然后，世界在他面前展現出另外一付樣貌。

    他成為了明家的獨狼，沒有人招惹他，也沒有人搭理他，就連父母都跑去爺爺面前獻忠心，恨不得跟他斷絕往來。

    一個有著長久歷史的世家，既得利益者永遠多過靠自己奮斗爭取一方天地的人。

    可是扯破了明家那張皮，他才發現，原來明家在政壇的影響力早就被高層忌憚。

    如果背著明家的殼，他永遠不可能坐到高位。

    你看，命運就是這樣可笑的東西，當我們以為命運給予了我們一切的時候，恰恰是命運剝奪了我們的機會的時刻。

    從此他學會了，自己要的東西要靠自己去搶，再沒有人能安排他的命運。

    可是他常常覺得寂寞。

    明家的那群蠢貨無法理解他，那些每天喊著明皓是我最崇拜的人的普通人無法理解他，他的政敵同樣無法理解他。

    而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家。

    他曾經以為孟夢是最適合做他妻子的那個人。

    她熱情，天真，靠近她就能感受到溫暖，他無法不被她吸引。

    她是同輩男性心目中的女神，是被上流社會推崇的最佳正妻人選，擁有她就意味著成功，意味著從此他脫離了明家這個階層，進入到了更高的階層。

    可是，他心里清楚，她永遠無法理解他。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被他進入時的樣子，也許是藥效的作用，她沒有憤恨，只有茫然。

    她想不明白那個從小就認識的溫和的明家哥哥怎么會全身赤裸的出現在她的房間，怎么會撕爛她的衣服連潤滑都沒有就直接插了進去。

    甚至直到孟夢死，她都以為他是貪圖她的身子，而不明白他要的什么。

    但馮瑤不一樣。

    她比他更清楚命運的真相，比他更冷靜，甚至可以說冷酷。

    她不會像馮錚孟夢一樣去追求不切實際的真理與公平，她懂得妥協也懂得爭取，她才是他的同類。

    他太了解她，如果不能給她最好的，那么有一天被拋棄的人就是自己，就好像她拋棄明墨。

    很公平，因為他也一樣，只會要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曾經，是孟夢，現在，是馮瑤。

    一年的時間，馮瑤沒有要求恢復身份，而是以林夕的身份成為他的秘書，與他生活在一起。

    他看著她從開始的保持距離，到后來的公事公辦，現在偶爾也會對他提要求了。

    大概是有過長久被關起來的經歷，她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都是向內拓展的，卻沒有想要出去走走。

    不過，明皓想，也許是怕被傅家發現。

    這就是馮瑤的聰明之處，她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還無法與傅家對抗，所以她不會提出他無法實現的要求。

    馮瑤的聰明也讓明皓更加小心，他要讓她卷入自己的生活里，卻又不能讓她發現自己的真實面目。

    明皓有些不開心起來，如果當年不是馮晉給馮瑤注射了抑制劑，他就會把她帶回家從小養大。

    現在她就是屬于他一個人的馮瑤，而不是林鏡或者林夕。

    他也不用這么小心翼翼。

    該死的馮晉！

    想到這里，明皓突然愣住了。

    是呀，馮晉父子已經死了，死的莫名其妙。當然不會是那個假馮瑤下的手，所以馮晉父子是怎么死的？

    馮瑤是怎么逃出去又變成林鏡的？

    明皓突然覺得全身發涼，迫切回家想要見到馮瑤的炙熱之心被迎頭潑上一盆冰水，變成了無比堅硬的寒鋼。

    力捧林鏡的傅熙照，將林鏡趕出聯邦的傅家，他設計傅熙照的局，時間如此接近。

    林鏡的背后，是傅家嗎？

    明皓反復思索自己當年做的事情是否曾經妨礙到傅懷瑾。

    傅熙照年紀太輕，他不認為馮瑤的事情會跟傅熙照有關。

    如果馮瑤是傅熙照安排的棋子，他就不應該當眾表露出對她的在意，更不會給她機會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反而是傅懷瑾更有可能。

    如果馮瑤是傅懷瑾救出馮家，然后安排她進入聯邦第一軍校，倒是更為合理。

    傅懷瑾救了馮瑤，沒想到擋住了自己兒子的路，于是將她發往自由星域，大概是出于傅家人那種無聊的正義感。

    而馮瑤被傅家救了一次，自然不會想著要報復回去。

    如果他是林鏡，如果沒有傅家的救命之恩，他一定會找機會報復，靠明墨，靠明皓，靠一切可以被她利用的勢力。

    這么看來，傅家有恩于馮瑤可以說是確定的。

    唯一讓明皓擔心的，是馮瑤到了自由星域之后是否與傅家還有往來。

    如果她對明墨的獻身是出于傅家的安排，那他在馮瑤面前暴露自己與明墨的關系就非常危險了。

    明皓一遍遍回想近些年傅家與自己的往來。

    當初設計傅熙照，他沒有等到確認成功就立刻切斷了與所有相關方的聯系，看這幾年傅家的動作，應該沒有懷疑到他身上。

    對明皓來說，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設計一件事之后，對結果從來都不好奇，成了，固然欣喜，但是不成，也不過是維持現狀。

    想要讓自己從一件事里面脫身，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根本不知道結果，所以他當年沒有想過馮瑤會被馮晉養成什么樣子，也沒有想過調查傅熙照的傷勢。

    不過倒推一下，當年傅熙照應該傷得不輕，雖然傅家沒有對外公布過，但是急匆匆將林鏡趕走，可能就是傅熙照傷重的證明。

    如果傅熙照有個意外，那么林鏡就會成為第一軍校當仁不讓的第一人，傅家從傅熙照出生就在為他造勢，如果因為林鏡的存在半途而廢，傅懷瑾一定無法接受。

    傅懷瑾這個人在明皓看來，大氣有余，權謀不足，所以他沒想過要收拾傅懷瑾，反而是傅熙照讓他更忌憚一些。

    明皓不年輕了，對他來說，年齡就是最大的敵人。

    想來想去，明皓覺得應該沒有什么遺漏，畢竟明家與傅家從來都不是政敵，他也沒有針對過傅家，就連軍費的事情也只是針對軍部而不是傅熙照。

    傅家對馮瑤的安排應該與自己無關，現在他們肯定也不知道馮瑤已經被自己接回聯邦。

    有意思，如果安排的好，也許馮瑤可以成為讓傅熙照與傅家決裂的引子如果傅熙照真的像他認為得那么正直，如果傅熙照真的視林鏡為好友。

    一旦傅熙照與傅家決裂，他就不再是威脅，也許還會成為自己的助力。

    想想看，這場戲會有多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