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蘇醒

    林鏡陷入了一系列光怪陸離的夢里。

    她看到了孟夢，不是那個赤裸著身體的女人，而是像每一個上流社會的貴婦一樣，身著華美的禮服，她溫柔而悲傷地對自己微笑，又粉碎成塵埃消散。

    她身處高大的機甲之中，卻不知道要做什么，走一步吧，她對自己說，卻發現只能一動不動待在原地。

    那臺為全聯邦民眾熟知的屬于馮錚的“火鳥”擋在自己面前，已經殘破不堪，激光火炮的強光讓她無法睜眼。

    再睜開眼睛，她變成了那個12歲的小女孩，全身赤裸地被綁在床上，有白色黏稠的液體漸漸涌入房間，熟悉的腥臊味，她被jingye淹沒，再也無法呼吸。

    應該會這樣死去吧，林鏡想著。

    她曾經無數次地想過自己的死亡。

    開始的時候，滿心憤恨，想要和馮家父子同歸于盡，等發現自己有了反抗的能力，又不甘心如此輕易死去。

    想要找到那個男人，將他千刀萬剮，懸掛在星光城最高的那棟建筑物之上，向全聯邦公告因為這個人的一己私欲導致了怎樣慘烈的后果。

    可是，她明白的，為了母親的榮譽，她只能沉默，而要證明那個人與帝國背后的勾結，是比殺死他更難的事情。

    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會走向何方。

    無非是一命償一命罷了，不公平，但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反正，她殘缺的身體，已經無法為馮家留下后代。

    她不需要證據，只要以馮錚之女的身份殺死那個男人，就足夠了。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幫他挖掘。

    可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為什么會那么難過呢？

    傅熙照坐在林鏡的病床旁，這已經是陪伴他的第八天。

    因為林鏡入學前只簽署了接受第一軍校治療的授權書，在校醫的堅持下，他們沒有將林鏡留在醫療條件相對較好的星光城，而是帶著他一同返航。

    由于林鏡的昏迷，他沒有出席個人機甲戰，團隊賽也只在對戰第二軍校的時候出場，以破紀錄的速度干掉了對手。

    楊介元作為主力，獲得了今年的MVP，這樣正好，他可以逃開閉幕禮，在這里陪伴林鏡。

    校醫說林鏡的情況很特別，掃描可以看到他的腦皮質上布滿裂痕，原因不明。

    他的情況醫學界從來沒有先例，通常物理性的腦損傷都是直接穿透大腦皮層的，但是林鏡的皮層非常厚，所以裂痕并沒有影響到他大腦的功能。

    但這樣的傷勢，一般治療外傷的醫療艙是沒有用的，只能等林鏡自己慢慢恢復意識。

    傅熙照知道林鏡的情況與愛麗兒的歌聲有著某種關聯，他甚至在想，這一切會不會是一個陰謀，愛麗兒的出現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對著他，而一開始就是沖著林鏡去的。

    但是他卻不能因為未知的理由就將愛麗兒扣下。

    身份，地位，對很多人來說是為所欲為的依仗，對傅熙照來說，卻只能是負擔，是讓他無法為所欲為的枷鎖。

    成年后，只有林鏡可以讓他一次次覺得家族帶來的桎梏讓他不堪負荷。

    無能的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這個小小的病房陪伴林鏡，一次次在心中呼喚他的名字。

    在絕境之中，林鏡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這種感覺自出生之后就沒有過了，但是她很熟悉。

    在母親的身體里，她感受過母親的思想，感受過幕后黑手的意識，那已經是在被注射抑制劑之前的事情了。

    “林鏡！林鏡！”那個意識傳遞地如此清晰，毫無遮掩。

    是傅熙照呀。

    當然是他，只能是他。

    林鏡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不愿死的，有這樣特別的存在，她怎么忍心離他而去。

    當年那個男人做錯了，如果他沒有執意讓mama親眼看到爸爸的尸體，也許孟夢永遠都不會放棄活的希望。

    不過也是，那樣的人，他怎么懂得什么叫愛。

    愛一個人的時候，身處地獄，心在天堂。

    而那個人，他的心永遠都在地獄之中，無法解脫。

    一滴淚。

    從林鏡的眼角流下，落在枕頭上，只余一個顏色略深的濕痕。

    傅熙照心中大慟。

    八天前，林鏡在自己面前倒下，稍微的一個移動都會讓他因為疼痛而發出低哼，但是他沒有哭。

    到底是怎樣的痛苦，才能讓他在昏迷之中都會落淚。

    傅熙照伸出手，試圖擦掉林鏡臉上殘留的淚痕，明明是冰涼的淚水，卻讓他的手指仿佛被燒灼般發燙。

    林鏡的臉很小，S級與E級的身體在外型上有著巨大的差異，他習慣了林鏡的強大，而此時此刻，看到他躺在可以容納任何改良體型的病床上，只占據了多一半的位置，才意識到他的弱小。

    脆弱的身體，容納著強大的靈魂，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的身體終于無法承受？

    傅熙照讓傅淮立刻去調查精神力與體質差距過大的人會有的癥狀，特別是那些早夭的嬰兒。

    他應該一早就想到的，林鏡展現出來的能力絕對不是C級精神力者可以達到的高度，他過厚的皮質層應該是自身的一種保護機制，避免強大的精神力直接損毀身體。

    但隨著能力的提升，林鏡的身體終于無法承受，也許這些裂痕就是一個警告，告誡他不應再繼續。

    林鏡會愿意停下嗎？

    傅熙照不愿去想，現在他唯一能想的，就是讓林靜恢復意識。

    捻了捻手指上已經不存在的眼淚，傅熙照繼續等待著。

    等待著那雙美麗的眼眸再度凝望自己。

    “傅熙照……”

    =====

    原本要走劇情的，你們倆怎么回事，暈著都能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