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
疫苗
我在李光明這混吃混喝,每頓都豐盛得可以,每道菜都油光水滑的,害得我也油光水滑。李光明這里看似窮,但也不愁吃不愁喝,頂多日用品上欠了點。李光明很忙,但隔幾天還會來找我說說話,我總在這小屋子里呆著,沒有李光明來真能悶死,我向他表示感謝,李光明說:這幾天先委屈你。我說我知道我能理解,李光明摟著我點上根煙,還給我一根,我說戒了。 李光明把自己那根點上,吸了一口,然后慢慢這口渡給我。 我半陌生半熟悉的品這煙味,靠在李光明身上,半陌生半熟悉的體會這親密。世道一下子變化成這樣,讓之前的歲月都可供懷念起來。我說:你這兒真撐不下去了? 李光明說:也沒那么糟。你也看見了,總過得下去。 李光明后說:昨天我們又占領了一座軍械工廠,目前東北方面我們有四座兵工廠了,前段時間一直緊張的彈藥也不緊張了。 那你要我和李司徒換什么? 李光明說:特殊藥品。 毒品?想不到在現在比這更值錢能變現的了。 不是。李光明說:你們這些住在中心區的不知道,政變前一年這種病毒就在邊區蔓延了。我們的醫療技術跟不上它們貓,只有被編制的人類才能去醫療所領疫苗,因為這個,我們已經有不少人投降了。 傳染病很厲害嗎? 嗯。李光明說:我以為我這支軍隊遲早解散的,沒想到還有些人不怕死也要留下來。他們讓妻兒去政府注冊身份民了,自己卻留下干革命。 怪不得在李光明這很少見到女眷和小孩。 李光明說:我只在書上見過,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聯邦成立這么久了,他們還愛原來的政府,愛這個國家,甚至博愛到關心人類。我干這個本來也只是想發財,后來到了這一步,我也不能給自己退路了。 我說:你什么時候和崔琦聯系上的? 李光明抬眼,有點受傷的:你不愿意聽我說這些話? 我說:我怕我聽動情了,最后發現你還是在騙我。 李光明說:你防范心理不用這么強的。 我也就這么一條命,我想好好活,活得好一點。生在亂世不是我想,但命再不值錢,也是我自己的,唯一的,最后的。 李光明說:在聽說李司徒身邊有個人類情婦的時候,我聽那些描述很像你,老貓那里的管控不像你跟李司徒這么嚴,那時我們還是地下黨,沒人防備。 李司徒那有你們的眼線? 我這里也有他的啊。李光明很無所謂的道。 我看李光明那支煙快抽一半了,手一癢就拿過來抽了一口,抽完了再還給他:你早知道我,我卻沒想過你。你那時候不聲不響走了,我就搬家了。 李光明說:那沒關系,咱們現在不在這一起坐著呢么。他把桌上一個空罐頭盒當煙灰缸,往里彈煙灰,唏噓道:敏敏,真沒想到你能和李司徒有關系。 我說:我如果不是和李司徒有關系,你說不定也想不起來我。 李光明說:也不要說得這么絕情,這些年我一直有惦念你。 李光明的話我都不敢信,他騙人很厲害,從前我知道他不會騙我,因為我們是統一戰線的,現在不一樣了,我也怕受他迷惑,他最終一定還想把我歸攏到他這邊來,做他更高一級的內線,我從前還看不起他們這些革命軍,覺得他們沒什么軍事政治謀略,現在看東北這邊政府已經初具模型了,且已經到了用內線的地步,分庭抗禮還說不上,但能讓皇帝親征的地步,應該是有了不可小視的發展。 想這些很累,應付李光明遠比侍奉李司徒要難。我躺下來,有點累了,李光明立刻說:吃點東西? 我擺手:不用了。 李光明說:那行,你躺著,我走了。 我看李光明離開,門又被他仔細鎖好。我在床上翻了個身,如果李司徒不愿意用物資來贖我,這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我無足輕重,不過是個人類。道理我都明白,但怎么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怎么說我是把它撿來養大的,我不敢把這些當著李司徒欠我的,但怎么他也得顧點往日情面。 但如果李司徒真的不念舊情的話,那真是有點絕望了,我一直把李司徒當靠得住的靠山,也一直以為他離了我不行的,其實人家可能根本不拿我當回事。這讓我對李光明也有了警惕,世界改頭換面之前的事,像上一輩子,跟現在是沒什么關聯的。 崔琦回來時身上帶著結了痂的傷,人瘦了許多,但精神更好了,眼睛里像從前似的發亮,她和這里的人都打過招呼,李光明拍了拍她的肩,說回來了就好,崔琦對我點了下頭,說我先去看看我爸媽,等會再來找你。 李光明和我坐在沙發上,我第一次出那個小房間,這里應該是李光明辦公的地方,窗明幾凈的還挺體面,爐火在中間點著,李光明劃了幾份文件,我坐得離他遠了點,李光明抬起頭來對我笑了笑。 崔琦看望完她的養父母,帶著笑進來,她手里一直有個箱子,進來后鎖了門,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將箱子打開了。她說:從松江上區的黑市帶來的,只有二十支。 針劑樣的東西,裝在小玻璃管里。李光明撿起一個看,你打了嗎? 嗯。崔琦抽出來一只針管,靈巧的剝開包裝,李光明把外套脫了,挽起袖子來,崔琦把針劑配好,直接扎進他的上臂里。李光明看著液體盡數注完。崔琦說:霜霜可以打嗎? 李光明說:給她打吧,她身體一直不好,別真染上了。 我忙說:我就不用了,這藥就這么多,給我浪費。 李光明面向我:李司徒那邊一直沒消息,你一時半會走不了。 崔琦說:你別和他客氣了,他精明著呢,不會讓自己吃虧。 我伸出胳膊來,這個疫苗打起來挺痛的,液體粘稠,黑市上買的藥一般是自制的,比較粗劣。李光明說:其他的給老張他們,留一只給制藥廠。 崔琦點頭。李光明起身,說:你們倆聊吧,我去開個會。 我和崔琦相顧著,想說的話挺多的,又沒有什么可說的。 李光明本是要用線人把崔琦救出來的,崔琦不稀罕,他的養父母是教授,屬于保護對象,因為貓那邊一直有很優厚的待遇和寬松待遇給高精尖知識分子,所以他們沒必要冒這個險來革命,起義軍這里一直魚龍混雜,基本上都是些沒文化的工人之類,李光明不會得罪這些文化人。崔琦在審問室遭了幾輪審問,又來了批新的革命分子,她也就不怎么重要了,判了槍決,等著李光明的人來救呢,一天晚上睡著讓人運出監獄,再睜眼就看見老貓了。 老貓算是被削了權,在療養院住了段時間,回他自己的莊園解甲歸田了。崔琦和他住了段時間,老貓愛吃她的飯,她就往里面下了慢性毒藥,毒發那天宮里的御醫來了大半,混亂忙碌著,崔琦卷了老貓些值錢東西,逃回來了。 我說:你心真夠狠的。 崔琦說:他對我并不好,我是怨恨著他??赡苓^些天我會后悔,但我跟李光明做這個,腦袋就懸在腰上,指不定就也死了,到時候在陰間見了面,和他說聲對不起就行。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崔崔說的很有道理的。 霜霜,你和我們不大一樣,你是不會跟我們一起的,是不是? 我說:我就想好好活著,怎么活得好怎么就行。 李司徒對你一直挺好的。 嗯。 崔琦拍拍我的手:過幾天線人來了消息,你那時候就能走了,我們也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你好好哄著李司徒點,不行了我們再去接你。 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