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2

    又過了兩天，李司徒說：崔琦被找到了。

    我筷子一滯。

    李司徒說：老貓年紀上來了，比較慈悲。

    我松了半口氣。

    李司徒說：老貓想讓你見見崔琦。

    他接著道：他覺得你被馴養的好，是個正面教材。

    我沒什么反應。

    崔琦的老貓也沒有搬走，還住在這邊的公寓里。崔琦的房子比我大一些，采光之類也比我的好。我敲了他們家的門，當然之前經過了數道關卡，才能站在將軍的門前。

    然后我見到了老貓的管家，它給我泡了茶。

    人類是不該有這種待遇的，我受寵若驚。上次李司徒的部下帶我去挑選宮殿址，從頭到尾對我沒有稱呼，我只有一個身份：李司徒寵幸的女人。

    這是我第一次見老貓，準確說，見老貓的人形。

    老貓是一只長毛貓，毛色灰中摻白，像老人的銀發，貓眼是灰藍色的，上年紀了卻不顯得渾濁，但總是半垂著。這是本態的老貓。

    人形的老貓。我看著對面走來并在沙發上坐下的將軍，它頭發銀白，面龐卻還年輕些，是一種中年人的精神?；宜{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這雙眼睛是很年老的人才會有的。老貓有比李司徒更醇厚一些的外國血統，他完全是歐洲人的面龐，但輪廓因為年邁，柔和了一些。

    它是位將軍，但殺戮的殘暴并不展現在他的容貌上。

    我說：您好。

    老貓面前也放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瞇著眼對我說：蘇毓敏，沒想到有一天你會用這種態度對我。陛下的確是有一番手段。

    我很不喜歡老貓，早在寵物店里的時候我就指著老貓說它老和丑，后來每次到崔琦家做客，都要擠兌老貓一番，我這輩子沒敢說過什么人的壞話，就罵這只老貓了，但誰曾想，貓能成比人還不能惹的生物呢。

    老貓說：你和阿炊關系近，告訴她懂點事。馬上就要開戰了，多少眼睛盯著我這，她這樣讓我也不好做。

    馬上就要開戰了？開什么戰？我沒有問，只在心里疑惑，然后我由人指導著，到了地下室。

    老貓這棟公寓也空了，他是把每一層都打通，安了一部電梯在。我站在電梯里，想著我家是不是也被李司徒改變了某種構造，畢竟他是比老貓更尊貴的貓。

    地下室并不陰暗，也不潮濕，恒溫的空氣凈化裝置以及一些仿生照明，加上角落里兩盆精心陪護的植物。我看到的崔炊，手腳都自由，皮膚仍被保養的光亮，身材也沒瘦也沒胖。我說：你丫作吧。

    崔炊抬起頭，她的眼睛死了。

    我忽然有點不敢看她。崔炊是勇敢的我，是堅強的我，是不服輸的我。我高考失敗，她也失敗，我上了二本學校，崔炊復讀走了頂尖學府；我只投了五六分簡歷，輕易就招收我的是一家搖搖欲墜的破公司，我就職了，崔炊投了兩百多張簡歷，絕不肯低就只向知名企業投，后來去了一家網絡公司，一面領了轉正后第一個月的薪水，一面考上了研究生，又去香港念了兩年；我一直沒有升職，那個破公司里也沒有什么升職空間，我一直領著比實習生多一點工資，崔炊狠狠打拼，私下簽了十五年內不結婚的合同，還和老板客戶周旋，就為了上位。

    貓咪統治地球前，我過的是垃圾一般的生活，而崔炊目標明確，生活充實，夜夜聲色，光鮮的人人艷羨。貓咪統治地球后，我不用做乏味的工作，躺在家里做米蟲，當然不覺得現今的日子有什么活不下去的，而崔琦失去的是她竭盡心血打拼來的一切成果，她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的生活完了。

    我覺得自己很沒有立場，站在這樣的崔琦面前的我更像個垃圾。

    我坐在沙發上，茶幾上甚至有洗好的水果。紅提顆顆飽滿晶瑩，是崔琦最喜歡的。

    崔琦走到我面前來，靠著我坐下。

    我給自己的嘴巴里塞紅提，提子甚至沒有籽，皮也不澀。我一下子塞了一把。

    崔琦環著我的肩膀，像要來擁抱我。

    她的嘴巴貼著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癢癢的。

    敏敏，你瞞我好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