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日

    宋語諾坐在桌前吃著涼了的晚餐，看了看手機，凌晨1：13。

    平時很少在家做西餐，宋語諾和陸昀都喜歡吃簡簡單單的家常菜。今天她心血來潮做了新學的西餐菜式，因為前幾天在跟陸爸陸媽聚餐的時候吃了這道菜，陸昀難得評價了一句還不錯。

    宋語諾吃著冷了的牛扒，又喝了一小口牛奶，覺得自己手藝真的還挺好的。雖然涼了，但是好歹做得辛苦，不吃就浪費了。

    陸昀昨天問過她想怎么過生日，宋語諾說就在家里一起吃頓飯就行，他們倆很久沒一塊兒吃飯了。陸昀說行，他下了班就盡快回來。

    宋語諾這天改了一集的劇本，又寫了會兒新劇本大綱，看時間差不多就去買好了菜。酒不用自己備，正好前幾天陸昀的爸爸送了幾瓶。宋語諾酒精過敏，她自己另外又從超市拎了幾盒鮮奶回家。

    晚上6點多，菜快弄好了，她給陸昀發微信，問他什么時候到家。陸昀說已經在路上了，今天不塞車，應該很快到家。宋語諾回了一個好，放下手機后立刻收拾桌面，布置，準備給菜裝盤。

    弄完這些，她把圍裙取下來，回房間換了一條新買的裙子，用散粉撲了撲臉頰，修了一下剛才因為下廚房糊了一點的妝容，然后又坐回桌前。

    坐著無聊，宋語諾用手機上的App隨便點開了一本書來看，作者是大學時她最喜歡的老作者。宋語諾讀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肚子很配合地發出了一聲咕~。

    退出App，看了看屏幕最上方的時間，晚上8點47分。她平時沒有吃晚餐的習慣，所以一時也沒覺得餓，這時才發現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陸昀還沒回來。

    點開微信，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她最后回復的好。宋語諾給陸昀打了個電話，那邊是熟悉的女聲，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宋語諾立馬又給司機小吳去了個電話，問他跟陸昀在一塊兒嗎？小吳說，陸總在回家的路上接了個電話，然后就讓他提前下班，車陸總自己開走了。

    說完謝謝掛了電話，宋語諾放下心來，那這樣的話就應該不是什么事故，陸昀應該是突然有什么急事，手機也沒電了所以沒來得及聯系她。那就再稍微等會兒。

    把菜又端回廚房放回鍋里，用鍋蓋蓋好，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邊喝邊點開微信開始回復收到的生日祝福。宋語諾平時沒有隨時看微信的習慣，除了為劇本開會的時候，她都是習慣晚上統一看統一回。

    先回復了不太相熟的朋友，然后再仔細讀最熟的老朋友的微信。

    林靜的微信是00:00發來的，寫了幾百字膩膩歪歪的小作文，這是她倆每年的慣例。然后又說宋語諾每年都不陪她，今年約好了一定要一塊兒去馬代休假不準再放她鴿子。宋語諾笑著回了好，想了想再補了句，騙人是小狗。林靜的回信立刻就來了，直接發的語音，說她截圖了，要是宋語諾再鴿她，她就把截圖在朋友圈微博ins都曬一遍。

    韓朗的微信也是00:00發來的，跟往常一樣簡簡單單，祝她生日快樂，祝她新的一歲也要天天開心，愿望都實現。宋語諾回了一句謝謝老朋友啦~，然后叫他在國外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希望今年能一起聚聚。

    宋語諾給韓朗回復完微信，給宋政去了個電話。宋政今天一大早就已經給宋語諾打過電話，禮物也寄到了，是宋語諾喜歡的黑塞的原版書。這會兒已經晚上9點多，往常這時快到宋政的休息時間了。

    宋政接起電話，那邊有水聲，應該是在泡腳。宋政過得很規律，9點左右洗漱泡腳，邊泡腳邊看看書，10點前就睡了。

    爸爸，在泡腳嗎？

    是呀，再過會兒就準備睡了。諾諾，怎么這時候給爸爸打電話，沒跟小陸出去慶祝嗎？

    沒，今天我想在家吃。陸昀工作上有事兒，還沒回來。

    這樣啊，那你自己吃過了嗎？可不要傻傻地餓著肚子等。

    嗯，喝了牛奶。爸爸，我有點想你~

    爸爸也想你，諾諾。有空和小陸一起回家來看看，爸爸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魚。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爸爸。下次再給你打電話。爸爸晚安~

    晚安諾諾。

    掛了電話，看看時間，不到十點。宋語諾回到房間拿出一本日記本，準備寫會兒日記。房門沒關，能隨時聽到陸昀回來的開門聲。

    我24啦~祝我生日快樂。

    每年慣例，給過去的這一歲寫一個小小的總結。

    研究所畢業之后繼續做在校時就一直做的寫劇本的工作，變全職了所以能更好地養活自己，也能回饋爸爸了。爸爸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去年，陸昀向我求婚了。他說等他工作稍微不忙一些，我們去瑞士辦婚禮，按我喜歡的方式辦。我們去一個漂亮的小鎮，就請父母和最相熟的朋友，簡單地慶祝一下就好。

    mama，你能看到嗎。我過得很好，就是特別想你。

    宋語諾寫到這里，抬頭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mama，小時候你說，對我的期望就是擁有自己熱愛的事業，再找到真心疼愛自己的人，過簡簡單單的日子。我現在都做到了。我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做的工作是自己喜歡的，也和一直以來都特別喜歡的人結婚了，他也對我很好。

    我想，一定因為你一直在守護我。

    mama，你也一定要過得很快樂。我會好好的和陸昀一起生活，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爸爸。

    合上日記本，宋語諾看到工作臺上的兩張照片。

    左邊那張有一點泛黃，看得出有年代感了，是宋語諾一家三口的合照。那年宋語諾7歲。

    宋語諾的mama身體一直不太好，在得了重病之后更是急轉直下。宋政那時辭了學校的工作，回家一心一意照顧她。

    拍照那天，她突然說，想一家三口一起拍一張大合照。宋政便載著母女兩個一起去了照相館，所以有了這張合照。宋語諾坐在中間，一手挽著爸爸，一手挽著mama，笑得很甜。

    mama身體不太好，平時大部分時間是躺著或者坐著輸液、休息。宋政磕磕絆絆地把當媽的活都接了過來，學會了梳頭，給宋語諾準備每天要穿的衣服。

    拍照那天，宋語諾的頭發是mama梳的。一對很簡單的羊角辮。她又撐著起來，給宋語諾挑了一條白色的小裙子，說，諾諾穿這條裙子拍照一定很漂亮。

    宋語諾去照相館的路上一直都特別興奮，mama很久沒給自己梳頭打扮過了。她很喜歡mama。

    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還在上幼兒園，mama每天都會變著花樣給自己梳頭、打扮。那時候班上的同學都很羨慕她有一個手巧又耐心的mama。宋語諾特別驕傲。

    后來，mama生病了。爸爸在mama的口頭指導下，笨手笨腳地開始學著照顧她。

    合照拍好了，老板說七天之后可以來取照片和底片。宋政說請他幫忙過塑。

    三人一起回到家，宋政去廚房里做飯，宋語諾扶著mama回房間換衣服。換好衣服之后，mama說想去她房間看看。

    宋語諾抽出了榮譽冊給mama。榮譽冊是mama親手給宋語諾做的，把宋語諾從幼兒園開始的每一張獎狀和證書都收集在一起，整整齊齊。

    諾諾，你有什么想讓mama陪你一起做的事情嗎？

    我想跟你還有爸爸一起去公園劃船。韓朗說上周末他跟叔叔阿姨一塊兒去過了，特別好玩兒。公園今年有新的小船，像飛碟。

    宋語諾仔細地看著mama的側臉，mama在翻著榮譽冊，面帶微笑，她覺得mama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是還是很漂亮。

    好，這幾天mama就跟爸爸陪諾諾去劃船。

    真的嗎！宋語諾很驚喜。她知道mama生病了。從生病之后，除了去醫院，mama幾乎沒出過門。

    嗯，待會兒我們就跟爸爸說。我們諾諾這么棒，mama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獎勵諾諾。

    太好啦！謝謝mama！宋語諾沖過去抱著mama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記得mama的腰很細，肩膀其實靠著不太舒服，因為太瘦，有點骨感。但是輕輕拍著她的背的那雙手，很溫暖。

    最終他們還是沒去成公園劃船，宋語諾的mama在兩天后病逝。

    宋語諾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三人的合照。又拿起右邊的相框，看著看著就露出了笑意。

    是她和陸昀的合照。

    他們站在清大標志性的老校門前。宋語諾一手捧著畢業證，一手捧著陸昀買給她的花束，頭靠在陸昀的肩膀上，笑得很燦爛。

    陸昀一手摟著她，一手幫她捧著畢業發的一堆材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照片是宋政幫他們倆拍的。

    宋語諾把這個相框也擦干凈了，放回到一家三口的合照旁邊。

    回到餐廳拿起手機，快11點。她又給陸昀去了個電話，那邊還是關機。她給陸昀發了條短信，早點回家，注意安全，我等你。

    平時陸昀也會有需要應酬的時候，宋語諾想他今晚一定是很忙。

    雖然是生日，但她其實對這個日子沒有什么要慶祝的執念，只當是家人一起放松休息的機會。陸昀每年無論再忙，都一定會陪她過生日，給她準備一份禮物。

    他們在一起7年，戀愛五年，結婚快兩年，陸昀送給她的禮物也越來越貴重。

    從香水、高跟鞋，到限量版包包、手表，去年他們結婚第一年，陸昀送了她一套臨江的公寓。

    宋語諾其實更喜歡宋政送給她的書。

    她對物質沒什么特別的欲望，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書、寫東西。工作任務不重的時候喜歡出門旅行。宋政知道她就喜歡收集各個版本的書，每年都會花心思給她找來她最愛的作家已經絕版的書籍。

    宋語諾跟陸昀說過讓他不用破費，陸昀應下之后第二年照舊，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陸昀比她大5歲，大學時就在家里的律所實習，畢業之后繼續留在律所工作，如今已經是全國頂尖的金融律師。

    陸昀平時有應酬也會比較晚才回來，宋語諾當他今晚也是有臨時任務，決定自己去看會兒老電影，邊看邊等他。

    隨便點開了一部老片，宋語諾看著看著就有點昏昏欲睡。今天白天工作了挺長時間，之后一直在廚房忙，確實有點困了。

    在快睡著之前宋語諾點亮手機屏幕，看時間，凌晨12：11分。

    陸昀還是沒有來電話，宋語諾點開微信，看到韓朗幾個小時前給她的回信，說給她找了一套王爾德的原版書，今年圣誕節給她背回來。

    宋語諾很高興地回復他謝謝，說他今年回國之后一定親自好好謝謝他。韓朗回得很快，那我等著。

    她跟韓朗又聊了幾句，然后收到了一條微信。

    顧沛沛發過來的，內容是幾張照片。

    陸昀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上去是睡著了，沒穿上衣。

    照片之后，顧沛沛發來一條文字消息，言簡意賅。

    他在我這，今晚你不用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