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澄澈

    番外   今朝有酒醉（1）

    霍齊東的妻子嫁給他沒兩年，就生了病。那時他生意剛起步，忙得很，還是耽誤下來，照顧妻子。

    即便有愛人的相伴，妻子也沒能挺多久。那時兩人壓力都很大，她日漸消瘦，面頰凹陷，頭發都掉光了，霍齊東也是。但他們都默契地沒提。

    不知哪天，霍齊東陡然發現妻子眼中沒了生欲，支撐她的理由，僅是對他的抱歉：她沒能為他生個孩子。

    妻子去的那天，他心頭閃過一個念頭：這樣也算善終。

    霍齊東開始全心全意地搞事業。不斷有人給他介紹對象，有的見過一兩面，有的干脆推掉，總之，沒一個定下來。

    幾年之后，事業穩定下來了，霍齊東更沒心思找伴侶。

    又有人勸他，沒妻沒子，有再多錢，有什么用？

    霍齊東覺得也是，他窮了二十多年，讓他大手大腳地揮霍自己的血汗錢，他也干不出來。

    他決定去領養一個孩子。

    都說養兒防老，霍齊東更偏向于領養個男孩。也不用太大，六七歲，他從小培養，將來接手他的事業，他能安心度晚年就行。

    是熟人推薦給他的孤兒院。

    院長領了幾個男孩子來，都是符合他期望的?？刹恢獮槭裁?，他的目光卻被旁邊一個女孩子吸引。

    她比其他孩子都大，大jiejie似的，帶他們一起玩。她很瘦，細條條的，小小年紀，卻有一雙生動的桃花眼，見他看過來，就沖他笑，眼睛彎成月牙。

    霍齊東想，這大概是緣分。

    霍齊東問她多大了，她乖乖地答：十五。

    院長在一邊說：她馬上要考高中了，她很聰明，本來前些年就有對夫妻想領養她，她舍不得弟弟meimei，就一直留著。

    性別不是什么大問題，就是年紀大了些，恐怕難以和他親近。

    霍齊東也不抱希望，問她：你愿意跟我走嗎？

    哪像，她歪了歪頭，反問：可以嗎？

    她原本叫小橙子，霍齊東給她改名為霍澄。

    澄是澄澈的澄，就因為她那雙眼睛。

    霍澄自己帶了很多衣服，都很舊了?；酏R東帶她去商場買新衣服。他沒和這么大年紀的女孩子相處過，不懂她們的興趣愛好，讓她自己挑。

    霍澄拘謹著，倒是導購，挑了幾身適合她的?；酏R東見她不嫌棄，都買了單。

    接著又去超市，買女孩子的生活用品。最后提了一大堆東西回家。

    霍齊東住的屋子是新買的，三室兩廳，一間主臥，一間書房，一間空置，這間正好收拾出來，給她做臥房。

    他讓她不要拘束，就當是自己家，他頓了頓，又反口，說，就是自己家。

    霍澄被他逗笑了。

    霍齊東教她怎么用浴室，說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舫我灰粦聛?。他覺得她放松了些，也安了心。

    *

    第二天一大早，霍齊東被食物的香氣喚醒。他走到廚房，是霍澄在做早餐。

    還挺豐盛的，韭菜雞蛋餅，培根三明治，銀耳粥。

    自妻子去世，霍齊東早餐向來隨便，不是煮兩個蛋加面包，就是在外面吃。

    霍澄視線觸及到他身體，臉紅著，瞥開了眼。

    他看一看自己，只穿著一條四角短褲，他忘了家里還有個女孩，得避避嫌了。

    霍齊東回房洗漱完，穿好衣服，回飯廳吃飯。

    她手藝不錯，他吃了個頂飽。飯畢，他從錢包里抽出一沓錢，霍澄忙擺手說不用。

    這是霍齊東想著，剛認識，還是不要太急的好，叔叔給你當生活費的。

    他把錢拍到她掌心，霍澄像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到，縮了縮肩。

    霍齊東打了個飽嗝，揉了下她的頭發，今天還要上學吧，晚上我來接你？

    霍澄攥著錢，細聲說好。

    霍澄上的是尖子班，她自己考進來的，能免書雜費。下午，她們班放學最晚，天都快黑了。

    她走到門口，看見霍齊東靠著車門抽煙。

    飄騰的煙霧在暗色中并不明顯。

    見她出來，他把煙碾滅，扔了。

    霍齊東沒帶她回去，去了一家西餐廳。

    她背著書包，穿著校服，在這里格格不入。她有些不自在。

    霍齊東接過她的書包，掛在椅子后，說：我也吃得少，你隨意就好。

    霍澄想，他看著粗糙，其實還挺心細的。

    這么接送了十幾天，又一起吃飯，兩人熟悉了些，霍澄便敢問及他的私事。

    阿姨是去世了嗎？

    他床頭柜上有他們的結婚照，但屋里沒有女人住過的痕跡。

    她的小心翼翼是多余的，過了這么多年，有什么傷痛早被磨平了。

    霍澄又問：你想她嗎？

    霍齊東說：偶爾。

    霍澄哦了聲。

    她這么問，是那天，她撞上他在房里打手槍。

    門開著一條縫隙，她被奇怪的聲音吸引過去，房間沒人，她正奇怪，又聽到浴室有悶哼聲，她走了兩步，聲音愈發明顯。她臉一紅，悄聲走了。

    她年紀小，懂得卻多，她知道她在干什么。

    霍齊東不知道。

    直到霍澄考上高中，霍齊東身邊都沒有女人。

    他極少夜不歸宿，就算回不來，也會告訴她他的去處，所以霍澄很奇怪。他難道沒有生理需求的嗎？

    亦或者，他是拿幌子忽悠她。

    霍齊東還是一有空就接她，漸漸地，霍澄也會跟他撒嬌，但從未喊過爸。他也不介意。

    霍齊東給她花錢也毫不吝惜，學校要求自備體育用品，他都給她買進口的高檔貨。跟他說不用，他說，女兒不就得富養嗎？

    托他的福，不到一年，霍澄被他養得胖了些，扁平的胸口長了rou，皮膚也好很多。她回去看院長mama，她也說她漂亮了很多。

    女大十八變，霍澄高中畢業，徹底長開了。

    想到她要去上大學，霍齊東有些舍不得，開玩笑地說，不要找了男朋友，就忘了他。

    霍澄抱抱他，說她永遠不會忘記老霍的。

    她忘得了他把她從孤兒院帶出來，忘得了他給她一個家，也忘不了他這些年對她點點滴滴、融入生活的好。

    而且，她怎么會為了男朋友，忘記他呢？

    *

    霍澄上大學后，也時不時給霍齊東打電話。

    在下司面前不茍言笑的霍總，在她面前，總是和藹的，嘮叨的。

    她室友常常羨慕她，有個這么關心她的父親。她們都不知道，他只是她的養父。

    霍澄長得漂亮，唱歌好聽，會跳舞，也小有錢，挺舍得打扮的，軍訓剛結束，就有男生追她。

    她一個都沒答應。

    想起離家前，老霍那副樣子，忍不住發笑。

    放寒假，她回盛市，霍齊東去機場接她。遠遠的，就看見那個小人兒。

    霍澄朝他奔過去，霍齊東張開手臂，被她撞得往后一退。

    霍澄柔軟的身子就在懷里，帶著點陌生的香氣。

    明明也沒幾年，感覺小半輩子都陪她過來了，看她牙牙學語，看她換牙，看她長大。

    霍齊東問她累不累，霍澄搖頭，說看到你就不累了?；酏R東笑。

    他們走到停車處，車上卻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霍澄打量了下她，三十出頭，長得不賴。

    霍齊東說：叫廖阿姨。

    霍澄沒叫，反而問：你女朋友？

    他正要回答，廖芳蕾搶白道：你就是澄澄吧，你爸常跟我提起你，終于見到你了，果然是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霍齊東不解地望了廖芳蕾一眼，她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霍澄盡收眼底，悶不吭聲地拉開門，坐到后座。以前，只要霍齊東開車，她都是坐副駕的。

    那個女人鳩占鵲巢。

    一路上，霍齊東跟霍澄搭話，她愛理不理的。

    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了這是？

    霍齊東隱約感覺到什么，卻又不愿去觸碰。

    廖芳蕾一直跟他們到家。

    霍澄一言不發地搬行李回臥室，廖芳蕾喊霍齊東過去說話。

    霍澄一出來，就看見他們在陽臺上，門還拉著。嘁，防誰呢。

    廖芳蕾一轉身，正好和霍澄的目光對上。她笑了笑，出來跟她告辭。

    霍澄也沒問霍齊東他們說了什么，沉默地給他戴上一條領帶，戴好又取下，扔他懷里。

    泄氣一樣。

    霍齊東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廖芳蕾對他說的話。

    她到底是年紀小，很多情緒不會隱藏。你應該也發現了吧？她是吃醋。

    如果是計較你的愛會分給另一個人，也絕對不是用看情敵的眼神看我。身為女性，我很肯定。

    你先前懷疑你自己的感情，可你有沒有想過，不止你，可能她也是呢？當然，我作為一個旁人，我沒資格去評斷這種感情的是非對錯，但是作為一個老朋友，還是勸你及時止損的好。

    霍齊東撫著領帶的緞面，樣式很襯他，料子也舒服。

    從什么時候起，霍澄這么了解他了呢？

    日復一日的朝夕相處，潛移默化的生活習慣，好像這是很正常的事。有人說，霍澄真像你親女兒。

    霍齊東知道，她費了很大的功夫，去了解他，習慣他。

    從她剛踏進這個家的那天起，她就在迎合他，塑造自己。

    霍齊東和霍澄大概三四章吧。大概得更到四月，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