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
南平
爬上山頂,小雨已歇。 慕容述把手指圈于唇邊,哨音當空,林中便飛出一黑馬。 我們不回京城。蘇云青扯扯他衣袖,神色凝重,你臂傷未好,我們回京,要是遇到壞人怎么辦? 慕容述偏過頭,強忍眸中笑意。 他的小野貓,怎么就那么可愛? 他就是最大的壞人了,還怕遇到什么壞人? 那你說,我們去哪里? 慕容述斂住唇角弧度,回眸看她,嗓音帶著玩味。 蘇云青低頭,努力想著。 我們去南平,先把你左臂治好。 他伸手捋捋她額邊碎發,柔聲應好。 慕容述抱她一躍上馬,拉過韁繩,馬兒便晃悠悠往南平走去。 雨霽山潤,萬物清亮。 漫山遍野的虞美人,纖細的嫩綠花莖,正隨風獨自微搖。 還沒有開花 慕容述低頭,聽她輕輕念叨,握韁的手驀然一緊。 南平是離京城最近的地,又因離得太近,所以城里的青壯年都會翻上幾個山頭去京城做工。 原來熱鬧的小城便只剩老弱婦孺。 蘇云青和慕容述倆人,混在其中,十分奇怪。 當然更怪異的是他們近乎于野人的裝扮。 我們先去找醫館看手臂。 她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整條街最大最豪華的醫館走去。 一到醫館,坐堂醫師眉頭皺得如層層疊疊山峰般。 傷得甚深。醫師捋著胡子,看向慕容述左臂,幸好老夫有家傳秘藥,每日一貼擔保無虞。 待兩人從醫館出來時,她的銀子經過醫師敲詐后,已所剩無幾。 其實我沒事。慕容述瞥了眼拎著大小藥包的蘇云青,明日不用來看了。 我們有銀子。蘇云青愣了一下,唇角很快旋起笑容。 慕容述低眸。 她小荷包里就那幾塊碎銀子,夠個毛。 他開始反省,是不是以后出門得自己帶上銀兩。 不然看女人給他花錢的樣子,那真是很不爽。 等等,我買支釵。 蘇云青蹲下身,開始在攤販前挑起釵子。 姑娘,這支釵好。石榴多子,是好兆頭。 老板娘笑盈盈向蘇云青遞過一支花釵。 大小不一的赤色水晶被做成石榴籽,嵌于釵上,配上淺綠并蒂葉子。日光一照,耀如流水。 她眸光微亮,有點心動。 還是這支吧。 然她還是收回視線,揀起最角落一支木釵。 老板娘滿臉憤懣,冷眼接過她遞來的兩文錢。 干嘛不買那支? 慕容述站在一旁,心口有些悶,臉色峻得厲害。 這支就很好。 她笑著,伸手用釵把滿頭黑絲束起。 待蘇云青扎好發,便接過他手中藥包,走,去鋪子給你買身衣裳。 他滿身黑衣破破爛爛,都不成個樣子。 客棧,暈黃的燈火襯著兩人模糊的身影。 蘇云青把那些藥材倒進臼里,一陣舂搗,藥氣在屋內盈盈。 她低眸,將臼內搗爛的藥取出,細細敷于他左臂。 自己動手,可以節省兩枚上藥費。 房內安靜地只聽聞更漏的滴答聲。 她看了眼慕容述神色,忙著上藥的手頓了頓, 疼就說,別硬忍著。 誰告訴你我忍著了? 慕容述面上有些僵,撇了撇嘴角,兩只黑眸尷尬轉向一旁。 媽的,居然被這個女人看出來了。 因為你每次忍著都這樣啊 蘇云青抬手把慕容述腦袋轉過來,學著他的樣子,把后槽牙咬得緊緊的,末了還補一句, 你吃到蘑菇也是這個表情。 說完,她輕笑兩聲,低眸繼續上藥。 慕容述愣住,他都沒有在意過自己的表情。 他有些不放心,伸手觸上她的額頭。 咦,竟然沒發燒。 如果說在山下的日子,美好如夢。 那在南平的日子,便是平靜得令她心安。 雖然她的荷包愈來愈空,但眼見慕容述左臂傷口漸漸愈合。 她懸著的心也微微落下。 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述右手繞過她遞來的rou包,徑直去拿紙袋里的饅頭。 兩只黑眸順她視線望去,原來是街邊稚童在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 幼稚。 慕容述嘴角冷哼一聲。 看別人玩弱智游戲,都能看得那么入迷。 我小時候每次隨院里jiejie外出,都好羨慕那些孩子。蘇云青低頭咬著包子,眼簾垂得低低的,聲若蚊吶, 他們玩得那么開心,但是我卻要去唱曲。 話音甫落,慕容述就被饅頭噎了一下,連忙拿起茶攤上的破茶盅,猛灌幾口冷茶,語氣不羈, 有什么好羨慕的?他們是蠢,玩個官兵捉強盜就樂成那樣。真把他們丟到戰場,跑來跑去,躲避敵兵,看不哭死他們! 蘇云青氣結,把臉扭到一旁,就不應該和他說話。 他倆坐在茶攤,就著苦茶,慢慢吃著手中食物。 她看著眼前行色匆匆的路人,有挎著小竹籃賣杏花的婆婆,剛從學堂散課的稚童 茶攤對面是南平最大的飯館,此時正是飯點,烤乳鴿的香味,飄飄揚揚,散至百里。 無數的人和物交織著這幅畫,寧靜又令蘇云青眷戀。 你去哪里?她看著突然起身的慕容述問。 他勾勾嘴角,一會回來。 霞光穿透厚厚云層,疏疏密密落下。 蘇云青一邊努嘴,一邊等慕容述,心里陣陣發憷。 怎么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