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
第四章 往事
冷清師父×軟糯小公主 師父此番回宮,大約是皇兄有要事與他商議。具體哪些事他從未與我說明過,或許是覺得我還是小孩,并無與讓我知道的必要,我也甚少知道宮中的消息。 罷了,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若是師父哪一天抽風忽然跟我說了,十有八九就是那個什么上官景要逼宮上位了。這什么上官景我可不敢跟師父講,他必然會因為我不尊重兄長再賞我一頓打。 我自小就討厭上官景。他是比皇兄更可怕的人。 我從沒有見過我母妃,自幼時起便與皇兄住在一起。舉宮上下都對我母妃的死因諱莫如深,我也僅僅從幾個灑掃宮女的口中聽說過幾個零零碎碎的詞語。 蠱毒。小公主。黑紅的血。 彼時的我尚且年幼,曾跑去玄景殿詢問皇兄?;市窒才跎傩斡谏?,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影響他一絲半毫??墒悄侨?,我看到他的眉宇間似乎瞬間聚起風暴,聲音如同極北之地的寒冰。 造謠者,凌遲處死。 據說那日,所有宮女太監都被叫去刑場觀刑。我即使未到現場,也曉得那是怎樣血流千里,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因為自那之后,宮里便再沒有人敢提起過我的母妃。 而我也是僅僅知道母妃是鎮守西南羌國大將軍的嫡女,益州之戰之后自邊境遠嫁到中原,姿容絕代寵冠六宮,甫一入宮便被封了正三品昭儀,生下我皇兄之后升為靜妃,后來后來的事情,我不知道,更不敢去問我皇兄。 雖然皇兄祭拜母妃從不帶我一起,但夫子從小教導我要懂得孝道,所以我決定瞞著皇兄去拜一拜母妃。 于是那幾位宮女被處死后的幾日,二月初二花朝節,我母妃的祭日之時,我裝作醉酒從宮宴上偷偷溜出來,夜晚去祭廟實是有些可怖,于是我拉上了白皓月和我一起去。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巧不巧,這位上戰場前也能千杯不倒、量如江海的白小同學,竟然在那一天醉酒喝吐了,迷迷糊糊丟下我往御花園的池子去也好巧不巧,我圍著奉先殿百無聊賴游逛,等待白皓月吐完來找我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上官景。 樹影幢幢后,上官景正在和一個黑衣刺客模樣的人交談。 為什么?這么晚,上官景為什么要離開宮宴,來到這個平素幾乎杳無人跡的地方與這樣的人見面? 離得太遠,我根本就聽不清。樹葉沙沙帶風來,我只能偶爾聽見刺殺永絕后患幾個字。 刺殺?上官景要干什么? 皇兄時常教導我,不要冒冒失失,要有皇家公主的風范。我很后悔,如果我聽了皇兄的話,沒有把每個教習嬤嬤的茶盞里都放上鹽巴氣她們走,好好學習宮中禮儀的話,我或許就不會在想要進一步偷聽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踩到了那一節樹枝,發出在寂靜的夜晚極其突兀的、清脆的樹枝斷裂之響。 那一刻,我心臟幾乎要停跳。 我用了畢生最大力氣控制住自己唇間的驚呼,然而電光石火之間,上官景的視線已經瞬間聚了過來,他的眼睛如暗夜中的鷹隼,銳利又寒冷。我只來得及側身一躲,然而我知道,上官景絕對看見了我。 四下沒有可供遮擋逃跑的地方,我只能躲著拼命祈禱。 沒關系,是一只貓。 我并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說。 上官景又與那人交談幾句,刺客離開了,上官景朝我這邊走來。我怕得把整個人蜷起來,身體微微發抖,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 忽然,我的后頸被一道極其狠厲的力度卡住,整個人生生從地上被拽了起來。我被迫抬頭對上了上官景的雙眼,他冷冽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冰冷又薄涼,他的手狠狠收緊,在那一刻我竟然相信他會毫不猶豫把我掐死。 仿佛半個世紀之后,他驟然把我松開,我重重跌在地上,不住地劇烈咳嗽。 小公主。他慢慢蹲下,又恢復往日邪氣魅惑的樣子,挑起我的下巴,輕輕笑了:不知道你今天聽到了什么。他的聲音低緩又沉靜,如同地獄的使者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如果你今日的所見所聞敢說出去一個字,我就送你去跟你母妃見面。 后來的事情我都忘了,忘了白皓月是何時來找到我的,也忘了我是如何回到明佑宮的,我只記得一回到寢殿我便發起了高燒,一連幾日不退。后來我才知道,太后身邊的蘇姑姑在花朝節的那一天死了,第二天在水井里被早起打掃的宮女發現。 那是我母妃生前唯一留下的婢女。 白皓月還以為是他留我獨自一人在奉先殿被神位嚇到了,還連帶著被我皇兄訓了一頓,對我愧疚非常,經?;貋硎雎毜臅r候送我小禮物。 這次他托師父帶給我一支玉簪,精美非常,我卻因平素練功無法帶,只能放在妝奩里好好收藏。 身后的傷堪堪好了之后,我便被師父從被窩里揪出來補之前落下的劍法。我體會到了云兒說的拖延癥后勁兒如此之大,卻叫苦不迭,只能跟著師父起早貪黑練功,怕不用功戒尺再次敲到我的小屁股上。 再者,快到上元節了,我若不表現得好一點,恐怕師父不會同意我下山游燈會的請求,因此這幾日我都裝得乖乖的,劍法背書,甚至給師父端水沏茶,都殷勤不已。 于是在我給師父端了第七盞茶,給他捶了第一百零一下肩膀之后,他的注意終于從手中書卷上轉移到了我的身上。我被他盯得發毛,打了個寒顫率先開口:那個那個師父 不可以。 ???為什么?我手上動作一停,又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來回拉,撒嬌喚他:師父,好師父可是我原先在宮中,甚少體會燈會的繁華,好師父 不可以,燈會人太多,有危險。且夜晚寒涼,你的身子受不了。 師父,這里離宮里遠,我又很少見外人,根本沒有人能認出我嘛!師父你跟我一起的話不會有什么危險嘛!而且我發誓一定會聽話穿很多師父我偷偷覷了他一眼,再接再厲,干脆把手伸到師父面前,師父,不然你打我一頓吧,打我一頓就讓我去玩! 師父眉梢一動,從案旁慢慢將戒尺拿了過來。 這跟我想的不一樣。 我頓時慫了,往后磨了半步:師父,別呀,我就是說笑的,我不想挨打 他涼涼看著我,一言未發。我不敢再與他僵持,卻還是想再為自己爭取一番,喏喏開口:那那打完能和我一同去燈會嗎 過來。他點了點手中戒尺,我嗚咽著上前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來,并不敢再有半分猶疑。 伸平了。 啪、啪、啪、啪戒尺帶著風敲下,不是平素我不用功時教誡我的力度,卻依舊也不好挨。 戒尺落得并不快,卻給我更多回味疼痛的時間,我咬著牙努力不哭出聲來,然而落在手心的刺痛毫不留情,我被打得眼底泛了一層薄淚。 我不敢往別處瞧,只能盯著手心泛紅的地方。 ??!忽然重重的的一下敲在我的掌心,我實在抑制不住把手收回,背到身后悄悄蹭蹭。師父嘆了一口氣,將我的手帶過來,捏著指尖又快又狠地落了五下,便將戒尺放到一邊,看著我使勁憋淚變得通紅的小臉蛋,點了點我的鼻尖:你如此這么任性,該拿你如何是好。 我見他神色有所松動,歡呼一聲,撲上前抱住師父的脖子,卻扯到了手上的傷:師父你答應啦!哎呀 師父輕輕笑了,將大手覆上我的掌心輕緩揉搓:如若在燈會還如此冒失,就打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