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江湖
30.江湖
于嫂嫂在前院支起一張大圓桌,狐貍洞天的匾額下有白裊騰繞,他們圍著圓桌坐下,一盤接一盤的羊羔卷紅粉誘人,青菜有拼盤,菌菇也有拼盤,丸子酥rou黃喉毛肚,一盤接一盤的是江湖豪氣,也是煙火氣。 這些牛羊rou都是昨天剛削出來的,昨天于嫂嫂去山下宰羊還買了一堆東西回來,可把于嫂嫂累慘了。胡梨的視線落到一桌菜rou,又落到桌下一箱接一箱的啤酒:吶,這些酒是老周贊助的,當然了,他不好意思管咱們要錢,咱們可得好意思大喝他一頓,不喝白不喝哈,反正他小酒館里那些酒幾百年也賣不出去。 胡梨端起玻璃杯,起身跟于嫂嫂碰了下杯,又一轉身拍拍她旁邊老周的肩:老周你就別心疼了,回頭我送你只羊,你拿回家好好玩哈。 杯杯都被端起,大伙兒一起仰頭咕咚豪飲。紅油鍋底的獵殺時刻到了,九宮格加辣火鍋煮出滾圓的明泡,朝天椒浮在湯上惑得人兩頰生津。娜帕蹲坐在胡梨的腳邊歪起頭舔食娜帕里勇,白末糕屑沾在胡須上,將幾根打結粘住。劉小哨愛放羊,更愛吃羊rou,他們就著濃烈辣味聊天喝酒,再悶人的天兒也不及他們鼻腔咻咻的火熱和微醺的喉。 飛鳥站上樹梢吱吱呀唱,幾人拼酒幾人下桌。那邊的羊群正啃草,肥粉的絨耳朵上掛著熒光綠的釘牌,脖子上系著銅鈴鐺,鈴聲脆脆就像高哼的山歌,與飛鳥一唱一和。 一看到羊咩咩兄弟二人便想起昨天在路邊的刺激春情。 陸成宥瞄到那羊群其中的一只,兩腳后嘟嚕著幾袋鮮奶垂墜,羊蹄緩慢往前踏噠,脯下的奶袋就跟著顫晃。 他撩筷調侃:擠點羊奶不犯法吧? 老周聽了回頭望向那堆待擠羔羊,笑說:牛奶和羊奶其實都不如豬奶。 豬奶? 陸成宥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般,在他的認知中,好像是沒有人喝豬奶的,也沒聽誰說喝過豬奶,無論是超市還是小攤,沒見過,沒人提過,他更好奇了。 老周灌下啤酒,清秀的臉上暈了紅,他扶了下畫家帽,黑發搭在肩上也不覺熱,一整杯啤酒下肚,麥香醇涼打敗悶熱,他爽快地給他科普道:主要是不好擠,哺乳期的母豬攻擊性特別強,擠奶很容易傷到人,而且豬的哺乳期很短,產奶量也少,賣豬奶賺不到錢,沒人擠,自然而然就沒人會喝豬奶了。 那豬奶是什么味道? 有點像杏仁露。 老周,你怎么懂得這么多,好厲害! 陸成宥給他鼓掌,杏仁露他更感興趣了,然這時胡梨突來補刀:老周的專業是母豬的產后護理。 幾人哈哈捂肚大笑起來,鈴鐺聲不絕于耳,鳴響敲到火鍋里,敲在圓桌上,陸成宥不懂,于是他疑惑問出:一兩只拴上鈴鐺就行了吧,怎么每只羊都要拴鈴鐺? 胡梨沒少喝,她感覺到腳下輕飄飄的,顱內也輕飄飄的,打了個酒嗝努嘴:什么拴鈴鐺,那叫CHOKER!是時尚!項圈懂不?好看!我的羊!我做主! 這么多羊都是你的? 兄弟,瞪大你的單眼皮看清楚,那不是羊,那都是錢。胡梨得意地掐起腰,嘴角弧度拽上了天,她得意地笑并指著跟前的羊群劃拉出一個圈繼續顯擺:看見沒,我教你數數一萬、兩萬、三萬、四萬 邊指邊點頭,像在打拍子,數到二十八萬,胡梨吁口氣彎下腰,手掌一揮佯作擦汗:嚯,數累了,錢多就是累人呢。 陸成宥拍手叫絕:厲害厲害,原來狐貍是富婆。 沒有啦沒有啦,這點羊才幾個錢,哨子還沒放牛呢,等哪天有空讓哨子把牛群也牽出來給你們遛遛。 我好給你們吹吹。 胡梨越聊越興奮,喝了酒小臉都紅撲撲的,見劉小哨從羊群中走出來,笑盈盈朝他們招手,她突然玩心大起,丹鳳眼眨眨,羽睫翹著呼扇呼扇跑向劉小哨。 哨子快把趕羊鞭給我,我玩會兒去! 劉小哨得令笑露出一口白牙,伸手就將鞭子遞給了她。 胡梨提起裙擺一角再瀟灑地嘩啦甩下,大笑著躍起,海藻發右飄左揚好是柔亮,兩腳跳離草地,娜帕小腿颼颼拔起,同胡梨一起追著羊群撒歡跑了出去。 劉小哨的膚色黝黑,在太陽光下黑得有些泛亮,他身上的特質是純碎的、潔凈的、野生的,就像散養的牦牛,他的目光隨遠處的胡梨跑上跑下,手也習慣性地撫摸胸前那只銀哨吊墜。 陸成坤注意到他的動作,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他翻憶起某夜某刻的細枝末節,那晚劉小哨的胸前就有這條項鏈,可在警察出警后,項鏈不見了。 小哨,你的項鏈很漂亮,它對你一定有很特別的意義吧。 悶人的天氣倏然變冷,劉小哨的笑容由喜轉僵,手上動作也頓住,他緩緩轉頭看向陸成坤,周身余氣都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