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告白
突如其來的告白
到哪兒了? 待了小半個月,總算有了回家的心思,剛出機場便接到李俊的電話。 出機場了有什么事? 他那頭默了默,又笑:還能有什么事今晚方便接個facetime? 你看,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嘆口氣。 嘆什么氣? 嘆世人看不透。 他在那頭略帶疑惑嗯了一聲,我再次嘆道:商報說,李總在商業場上使的是鐵腕,不近人情,不近女色,甚至有人猜是性冷淡。 性冷淡的李先生? 李俊在那頭沒說話,我幾乎能想象出他無奈的樣子。 聽起來你心情不錯。 還好,碰到了熟人,當初栽下的小樹苗長大了,真是叫人感慨唏噓。 李俊在那頭笑兩聲:總感覺你在四處播種子,也不怕回頭恩情變了質? 變質?這年頭還是有好孩子的。我將行李交給司機,到車里系安全帶:雖說碰著白眼狼的概率也不小可我們干這行兒的,要是守不住人類的赤誠之心,不相信人性的那點兒光輝,真善美就全讓你們這幫資本家敗完了。 說不過你。他那頭背景里逐漸嘈雜起來,短促地同身旁人交談幾句,他說:走了,別忘了晚上的事。 姑娘跟對象打電話? 司機蠻愛聊,自來熟得很:異地還是出差啊,異地可辛苦。 不是對象。我考慮了一下,說道:是合作伙伴。 哦,哦姑娘做什么生意? 賣畫的,也接點別的藝術品。 那挺高級!司機打開了話匣子:不過現在那些土老板懂啥,有的人拿毛筆隨便甩甩都值幾十萬哎,咱就真不懂藝術,你說這樣的畫叫哪門子藝術,要這叫藝術,那我上小學的外孫也是個藝術家 車停到了一中門口。 小軒這會兒也該開學了,照理說本該先給嫂嫂打個電話,可一想到無休止地抱怨便覺得腦仁疼。 一中是少有的高校半開放式中學,我熟門熟路走到男生公寓下頭,他們這里有各寢室的儲物柜。 之前小軒磨著想要什么東西,又想避免嫂嫂的嘮叨時,便常常要我送到這里來,每次都在這兒巴巴地等著。 我勞心費力又破財,到這兒收獲一句:姑姑真好最愛姑姑。和一個用力過猛的擁抱。 搖搖頭,這一晃都兩年前的事兒了。 自打一上高中,這孩子就跟轉了性似的。雖然仍撒嬌,卻越來越少地要求往學校送這送那,反倒是常常往我的小窩跑。 邊想邊按儲物柜的密碼,正打算將零食特產放進去,冷不防后面有個聲音問:同學,翻我們的柜子干什么? 我一愣回過頭,一個穿著校服背著單肩包的小孩正皺眉看著我。 對不起,也不小了,比我高出大半個頭。 這孩子有點面熟,蒼白的臉,削瘦的下巴,長相有點像女孩子的臉 你是小軒,呃,張宇軒的同學? 他也愣了愣,估計才想起來:喔,您是他jiejie? 姑姑。 小軒從后頭走過來,扔給單肩包小孩一瓶水,又有些不耐煩地問我:你怎么來了。 還鬧脾氣呢。 我嘆口氣:去玩了一趟,給你帶了點東西。 單肩包男孩似乎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很知趣地點點頭:謝了軒哥,我先回寢室。 說完沖我笑笑轉身進了公寓大廳。 我送完東西也不想多留,青春期的孩子性格太擰,還是晾幾天好。 正這么想著,小軒說:換個地方說話,這里人太多。說完轉身帶路,示意我跟上去。 現在的小孩兒都一套一套的,我跟著小軒拐過公寓樓、圖書館,最后進了他們戲劇社的更衣室。 我熟悉這兒,是因為之前來看小軒他們的藝術節表演。剛才那個孩子似乎也是戲劇社的學生。 現在沒有人來。小軒拿鑰匙開了門,他看著我走進來,又將門關上,重新鎖死。 更衣室沒開燈,光線十分昏暗。我正疑惑究竟有什么話要在這兒說,冷不防身后一重。 姑姑。他抱住我,都快成年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撒嬌:我前幾天去家里想給姑姑道歉,家里卻沒人。 一直等到天黑也沒人,一周都沒人 當然沒人,我散心去了。我沒好氣地說:讓你氣得胸悶,不出去走走就被氣死了。 我錯了嘛小軒趴在脖頸里,他知道怎么服軟,軟得叫我不再忍心生氣。 那為什么不打電話道歉,微信也行??? 怕姑姑已經把我拉黑了,不敢看他悶聲悶氣的,像只喪氣的小狗:姑姑這幾天是一個人去的嗎? 是啊。問這個干什么? 怕姑姑一個人有危險啊。小軒說:女孩子多大都是需要保護的。 就會貧嘴。 我推開他,轉身抱著胳膊問:跟你爸道歉了沒? 他偏過臉去不看我。 你說說你你跟你爸我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有嫂嫂唉,算了,你們這一家,鬧起氣來就沒個完。 所以我才說在姑姑這里最舒服。他反倒理直氣壯的。 這孩子在我這兒真是被慣壞了,因此做什么事都是理直氣壯的,說出什么話都覺得我理所應當會接納 姑姑,你再等我幾年好不好? 等你幾年干嘛?現在就被你氣死了。 我是說真的。他往前走了一步,我眼前的光線更暗了。 姑姑,等我大學,姑姑能不能選我? 我隱約聽著這話不大對頭。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俯下身來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很輕,是屬于少年的、小心翼翼的吻。 我抖著手捂上唇,這實在是 就是這個意思姑姑。他說。 我給了他一耳光。 少年不明事理,大人不能也跟著糊涂。 你被慣壞了。我狼狽地擦著唇,口紅一定花了。 他被打得偏過臉去,卻執拗地回過頭:為什么不能? 你說為什么!我氣極了,這究竟是什么事! 我是你親姑姑,你爸爸是跟我從同一個娘胎里鉆出來的,你問我為什么? 那又怎么樣。他平靜地問。 你是不是瘋了張宇軒?我匪夷所思地看著他:道德、人倫、法律你問我那又怎么樣?我問你,你這見不得人的心思一旦讓別人知道,誰會容你?學校?社會?你的好哥們兒?你爸知道了只會打斷你的腿! 我爸當然會打斷我的腿。他突然竟然很無奈似的笑笑:別以為我不知道啊,姑姑。 我退后一步,心里冷得直往下墜。 躲什么啊姑姑。他立在原地沒動,一字一頓地問:我luanlun,我是畜生,不過是因為身上流著畜生的血。 姑侄luanlun算什么,親兄妹才叫刺激呢,是不是啊姑姑? 我連抬手打他的力氣都沒了。 你怎么知道的。 這得感謝我爸給我的聰明腦袋。小軒笑笑,眼睛里突然浸出透明的淚:你們相愛,我媽和我算什么。我愛你,我又算什么。姑姑,血緣這種東西,你說到底可不可笑。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深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們小時候情況很特殊,吊橋效應 小軒搖搖頭:可是我真的愛你。 沒有你,我活不下啊姑姑。 你先出去。我的心很亂,我說:你先回宿舍去,別出現在我眼前。 姑姑 滾,別讓我說第二遍。 小軒最終起身,很輕地關上門。 腳步聲走遠了。 我并沒有哭,眼睛里半點淚都沒有。 現在急切地想抽根煙,身上卻沒帶半點煙絲。 難受。 我重新靠上墻,更衣室里屋的門卻咔嗒一響。 我臉色蒼白,看著少年從里屋走出來。 誒呀,倫理大戲啊姑姑。 剛才那個孩子,那個男生女相的孩子笑瞇瞇走出來,手里拿著手機。 本來不想聽的,可是他在屏幕點了幾下,小軒的聲音從里頭播放出來。 我倒是覺得好笑:怎么著,小朋友,你想拿這個威脅誰? 哦哦,對姑姑當然沒什么影響。他笑瞇瞇地靠近,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不過軒哥打算申請學校,嗯這些事情雖然不足以讓他被退學,可多少會有點影響是不是? 你們就是這么做朋友的? 他哈哈大笑,幾乎笑出淚來:姑姑真有意思,怪不得全家人都喜歡姑姑。朋友?這種玩意兒既不刺激,又不新鮮。 我說:好吧,你想做什么盡管去做。你可以試試,試試你惹不惹得起。 他嘖一聲,又在手機上翻了翻:張陳,xx協會成員,鑒賞師。父母雙亡,幼時和哥哥一起被拐賣三個月之后被找回來,唔都遭受了性侵?畢業于一中,后來升入t大,大二申請交換,在國外讀了研究生。前男友是t大念書時的同學,現在簽了公司,還是個當紅小生。后來一直沒有固定的男朋友,床伴倒是不少。 我的信息沒錯吧姑姑? 他抬起臉沖我笑笑:我也是有點能力的,變態也要有變態的資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