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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近處,手一松,嘩啦一聲,有東西墜地。絲帶與花紙滾入泥土,紅玫瑰美麗得像愛情,此刻在風中跌碎。C67假日的航班很擁擠,前前后后都是盛裝出行的小孩老人。伏城剛把箱子在行李架放好,就被借過的乘客請回位子坐下,他向里欠身系安全帶,低著頭,一邊用肩膀拱拱旁邊的人:“我還以為你只坐商務艙呢?!?/br>希遙正對著窗外發呆,一個回神,被拉回現實。轉頭看看,大多數乘客都已經登機,耳邊亂糟糟一片,有空乘不厭其煩的客氣提示,有行李箱折疊桌顛倒碰撞的脆響,男男女女大聲交談,還有小孩在過道跑來跑去,不小心撞疼了,嗷的一嗓子開始哭。跟去莘州那次的條件一比,確實是天上地下。希遙望著前邊椅背上探出頭的小嬰兒,措辭良久:“這樣熱鬧,有意思?!?/br>嘴上這么說著,手卻向包里去找耳塞,伏城眼尖,一把按?。骸斑@么喜歡熱鬧,那還是別睡覺了。機會難得,好好享受享受吧?!?/br>希遙皺眉抬頭,伏城歪著腦袋,跟她坦然對視。表情很無辜,手上則較勁似地用力,不許她拿。饒有興趣地目睹她掙了幾次都沒成功,煩躁得好像馬上要動手打人,這才笑著湊過去,貼上她臉頰輕聲道:“說吧,訂二等艙,是不是為了跟我坐得近一點兒?”“……”分明只是她那慣于省吃儉用的秘書半夜迷迷糊糊訂錯了票,她想航程也不算長,就沒再多麻煩。不料還能引起眼前這位如此自作多情的腦洞,希遙失聲笑,一巴掌推開他臉,隨口編道:“你以為我這個慈善家來錢來得容易?養你一個還不夠,現在還又多一個,再不節約點,我都要破產了?!?/br>伏城一哽,無法反駁,不情愿地收起那浮夸的浪漫心思。也是被她這番話牽扯著聯想起什么,他默了片刻,忽然說:“我不太明白。她家里出事跟你有什么關系?只是有個血緣,也從來沒聯絡過,大學四年的學費生活費可不是小數,上來就要你接濟,你管她干什么……”“這錢不是白給啊,周郁宏說了,他會還的?!毕_b半垂眼,漫不經心地拆著耳機線,“再說了,你跟我連血緣都沒有,我不也答應了?周茉起碼還是我親表妹呢,你才是真的非親非故?!?/br>什么時候她變得伶牙俐齒了,一連兩次讓他無言以對。伏城看著她愣了半天,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都那樣罵你了,你對她再好也沒用,她就是個瘋子。希遙,你是錢多燒的,腦子傻了?”慷慨激昂的話沒說完,希遙兩根手指伸過來,揪住他耳朵:“對你的金主講話,麻煩禮貌一點?!?/br>伏城無奈低頭,希遙瞥他一眼,語氣淡淡反問:“那你呢?昨晚臨走,你跟她聊的什么?”見他倏地看過來,她笑一笑,“沒吵也沒打,兩個人面對面聊了一刻鐘,可別告訴我你是替我出氣去了?!?/br>昨晚那場離奇鬧劇,在高彥禮抵達戰場后直接沖上了高潮。她跟伏城旁觀這對癡男怨女的愛恨情仇,從沉默到爆發再到沉默,爭吵和哭泣長達一個小時,到最后因為時間原因草草收場。高彥禮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院時,她以為這次不愉快的聚會終于要結束了。都已經轉身走向車子,孰料伏城卻忽然開口讓她等等,隨即刻意回避開她,把周茉叫到遠處談話。那一刻鐘比剛過去的一小時還長。逞強逞慣了,她心里在意,卻不愿明說。而伏城回來后對那場交談也緘口不言,到家洗漱睡覺,早起趕飛機,這不,就到了現在。希遙瞇起眼剜他的rou,果然伏城心虛,松了她手看向別處:“我找她有點事?!?/br>“不是說沒聯系了嗎,怎么還有事?”她抱臂,冷冷盯著,“怎么,是覺得她可憐,心疼了想幫忙?”“怎么會?”伏城立馬搖頭反駁??匆娝档奖c的神色,趕緊環過胳膊抱住,語氣軟下來:“我又不喜歡她,真的只是有點事情,不過現在不好說。以后有機會我告訴你,好不好?”他捏著她肩頭好聲哄,但說來說去,還不是等于什么都沒解釋。希遙翻個白眼,料想倒不至于太過火,而她也不習慣這樣計較。沒辦法,她瞪他一眼,把手猛地抽回來:“算了,愛說不說,我對你們兩個的秘密沒興趣?!?/br>適時飛機啟動,緩緩拐上跑道。她借機半轉過身去看舷窗外初晨的景色,機場上空蒙了層薄薄的霧,遠處地平線有光照耀過來。機身顛簸顫抖,轟鳴聲不絕于耳。她丟下別人閉眼休息,等待后仰的超重感,忽然唇邊溫熱,有人吻了她一下。心里在輕輕地笑,可她是個成熟的人了,早學會喜怒不形于色。于是僅很小幅度地眨了下睫毛,感受那個吻由唇挪到臉頰,再到耳邊。巨大的噪音里,伏城聲音即使含混模糊,也帶著明顯的得意:“你吃醋了?!?/br>她合著眼彎一下嘴角,從鼻腔哼一聲:“說的什么,聽不清?!?/br>-幾小時后,飛機在醞州機場降落。他們先打一輛車回家放行李,再從城西開車去程秀蘭新租的房子,在路邊隨便解決了午餐,等七拐八繞終于找到那棟老舊的筒子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依舊是曬到guntang的頂層,樓梯拐角堆滿廢品,洗得發白的床單衣物在走廊的晾衣繩飄蕩。伏城牽著希遙一層層上樓,對著門牌號找到,還未敲門,已經有老人的笑臉出現。程秀蘭領他們進門,逼仄的空間難于落腳。一室一廳,光線很暗,唯一鮮活的色彩大概是桌上那盤洗凈的蘋果,有紅有青,水珠在微弱的光里閃爍。見希遙目光停留,老人摸起一個蘋果,塞到她手里。然后她彎腰去茶幾找刀子,顫巍巍翻了兩下,里間有人被吵醒,高聲罵了幾句。接著嘩啦一聲巨響,似乎是水杯被摔碎了。幾人一怔,同時陷入沉默。半晌,程秀蘭拉住希遙的手,笑說這附近有座小公園,今天天氣好,不如去那兒走走。希遙點頭應允,攙著她慢慢出去。綠色掉漆的鐵門關合,伏城聽著她們腳步消失在樓梯角,才一點點走向里屋緊閉的房門。生銹的把手壓下時,他閉著眼,輕輕吸了口氣。而隨著眼睛張開,臥室里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便逐漸顯露,嚴密厚重的窗簾,殘缺破碎的家具,橫七豎八的藥盒,支離瓦解的水杯——還有,那個日復一日蜷縮在床褥里,眼窩下陷,瘦骨嶙峋的女人。剛睡醒的視線很模糊,費力地看清來者后,女人一下子坐起。似是難以置信,她又重新瞇眼審視,然后驟然狂喜:“小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