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禍起
第三十八章 禍起
從去年年底的期末開始,理綜就徹底取代了物化生分科的格局,如此一來,像余清音這樣沒天賦靠硬磕外加學霸開小灶的一類已經捉襟見肘了,而且她發現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三個小時內做完試卷,時間的落差太大,她需要好好的心理緩沖加硬件升級才能有勇氣重啟理綜。 周菲終于開始重視起學習了,明顯表現在早、晚自習不怎么逃課了,聽說是因為她媽威脅她,如果考不上本科就收拾收拾回家帶孩子。 周菲呶呶鼻子,嫌棄又無奈:“你是不知道我弟那粑粑有多臭·····他親媽都受不了更何況我這個不靠譜的姐?!闭f著她像模像樣的捧起高考詞匯書,扎進去猛的吸了一口氣,由衷的感嘆,“還是學習好啊,知識改變命運,我愛學習!” 后座的男生笑著打趣她:“菲姐,你以前不是哭著喊著說只有傻逼才喜歡學習的嗎?” 周菲哼了一聲:“記好了,你菲姐又說了以后誰不讓我學習我跟誰急?!?/br> 這下好了,生死劫一躍翻身成了白月光了。 余清音邊整理錯題邊笑,周菲的英語爛到能和她的物理相媲美了,上次期末她物理考了56,周菲的英語只比她多了十幾分,英語老師一只手捏著速效救心丸的藥瓶一只手握著筆顫顫巍巍寫考后反思,全班就這一個英語沒及格還差成這樣的,他就快求著她回去重讀高一了。 一模在即,余清音也無心其他,雖然少了散漫和愜意,但每天做題聽課背單詞,日子倒也過得充實,若不是一次宋珩隨口的提起,她都快忘記季敏這件事了。 這天下午第四節,還差十分鐘才放學,倆人以上廁所為由先后逃出教室,然后大搖大擺的溜進教職工餐廳打算吃頓好的,有湯有rou有魚,一桌子rou紅菜綠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兩人相對而坐,余清音正要大快朵頤,宋珩卻突然提起了季敏最近的傳聞,問余清音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頭都沒抬,語調輕松平常。 余清音幾不可聞的頓了一下,高高抬起的筷子又落回碗里,戳了幾顆米飯,放進嘴中緩慢的嚼了幾下,笑道:“聽舍友提過,也不知道真假?!?/br> 宋珩輕微點了下頭,又問:“之前知道嗎?” 余清音著實愣住了,反應過來,趕緊否定:“不知道啊,我怎么會知道?!?/br> 她答應過何曉莉不會往外說,也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釋起來太麻煩,而且她一個外人,知道的也不多,何必背后議論別人妄言是非呢。 宋珩捏著白瓷勺小口小口喝著山藥排骨湯,聽聞她的回答只是嗯了一聲也不再追問。 宋珩絕對不是個會八卦的人,這次竟然主動和她探討這些閑言····他不會是最近壓力太大了,也想通過胡侃八卦解解悶吧。余清音想著反正也吃飯呢,就搜羅了幾個不痛不癢的素材主動和他扯了兩句。 她本是想投其所好,制造點話題,但她的舉止落在宋珩眼里卻有了別的意味:轉移話題的生硬和飄忽不定的目光。 宋珩記起去年的最后一次體育課,他陪剛轉?;貋淼某剃厝バat院取藥,在醫院門口碰見了余清音,而在這幾分鐘之前何曉莉和季敏也從醫院出來,當時何曉莉還沖他和程曦打招呼了來著,所以有印象。何曉莉和程曦是高一同學,曾經玩的不錯,本應是古交相逢,諸多問候,可當時何曉莉神色匆匆,攬著臉色慘白的季敏疾步離開,現在想來也是那天,季敏因病請假再沒回過學校。 而余清音的一句不知道,似排山倒海一般把他欲問出口的疑慮又重重的砸了回來,他從未想過這段無稽的傳言會和余清音扯上關系。 高三的大課間從三十分鐘縮成了二十分鐘,春天讓人容易困乏,大家懶懶散散趴在桌子打盹,前排的兩個女生翻著季敏的朋友圈又在評頭論足,不知道扯到了哪里,臉上露出遺憾和唏噓,大加感嘆,她們扭頭想把余清音和周菲拉入八卦的陣營??芍芊圃谒X,余清音也沒有興趣,但奈何她們熱情異常??床幌氯ミ@沒完沒了的嘈雜更不想沾惹是非,余清音頭都沒抬一下:“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們怎么還在議論它!” 她聲音不高,語氣平淡,本是隨口息事之言。 “你當然希望這事趕快過去啦?!鼻拔坏呐χ觼硪活w炸彈,“你”這個字她加了重音,不知道是情緒使然還是故意為之。 余清音愣住,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她,“什么意思?” 那女生的聲音不低,一句話驚動了周圍的人,大家目光凝聚在她們身上。 周菲囈了一聲,兩眼惺忪的直起身子:“林欽欽,你能不能小點聲,沒看見有睡覺的嗎?” 余清音臉色冷下來,她們本來也就不太熟,至少沒到能互相開這么沒輕重玩笑的地步,林欽欽意有所指的話語讓她不舒服。 “哈……我說著玩的唄”林欽欽倒反應快,說著悻悻的轉過頭。 不但是她倆,連帶著周圍人的神態也奇怪起來,大家并沒有多驚訝也沒人小聲竊語,但目光明顯別有深意,要么是他們沒有多想,要么他們和林欽欽的想法一樣,余清音心一沉,她們不會……認為關于季敏的那些傳聞是她說出去的吧? 這天之后,余清音曾問過宿舍一位關系還算不錯的女生,那女生說有人傳季敏離校的那天也就是體育課測試當天,看見余清音和她在一起。這句話本身并沒有太多含義,甚至是事實,可放在此時卻有了明顯的指引性。 女生大大咧咧的安慰余清音說讓她別太在意,只是有人亂扇風罷了,季敏落到這個下場還不是自己一手作的,怎么還像委屈了她似的。 余清音笑笑,她不認同卻也無法反駁,而對于她自己,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清者自清這句話太過顯得蒼白無力了。 既然有人撕裂了一個口子剩下的就只需要慢慢推動即可,并沒有人確切篤定的說是余清音泄露了季敏的秘密,猜忌卻漫無目的指向她,她不敢相信這些會和自己扯上關系,但她確實百口莫辯。 如鯁在喉一樣,她也想當眾反駁力證自己,以此來杜絕謠言,可是現下的情形是,事情已經停息了一大半了,大家只是有意無意的會提及,畢竟是一個班的同學,礙于情面,并沒有人拉到明面上,可能只是私下議論的時候會帶上她。 畢竟只是不痛不癢的一句話沒有實質性證據,可流言的殺傷力往往如此,你如果去解釋那么反而顯得是你草木皆兵。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余清音也確實嘗到了一口大鍋從天而降按著頭逼著她背上的滋味,很不是滋味。 一模終于來了,很正規,連答題卡都是從省里運過來的,學校說是一切按照高考的形式來,考試結束的當天晚上算是能稍微放松點的時間,已經放學了,余清音還在做黑板報,緊著再畫幾筆就能完工了,這次是班主任親自授命,他原話是要創作出一張高端大氣上檔次又能凸顯出助力高考的主題,關鍵是能頂上兩三個月不過時的板報。 余清音完工了,拿著紙巾擦了擦手,何曉莉掐點似的走了過來,正好,她不來找她她還想找她呢。 “一起回宿舍吧?”何曉莉主動邀請。 余清音回頭看了眼埋頭疾書的宋珩,點點頭。 兩人邁著相同的步伐踩著臺階下樓,看何曉莉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余清音主動開口:“班里是不是在傳散播季敏……的人是我??” 何曉莉不語,余清音下意識解釋:“不是我,我從來沒沒有……” “我知道”何曉莉回答,她自然知道不是她,人品什么的先不說,就她的認知而言,余清音根本不是個喜歡攪事的人,何況……季敏又和她無冤無仇的。 “是你?”以退為進,余清音給出了判斷,不然以何曉莉對她慣有偏見的態度怎么會這么篤定的相信她。 何曉莉俏皮的笑笑:“你覺得呢?” “季敏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你為什么要傳這些?你想干嘛?”余清音不解。 “你管我呢!”笑意隱去,何曉莉眼睛里沁出呼之欲出的冷漠。 “這本來就是事實不是么?”見她不語,何曉莉反問,“是事實為什么不讓人說了,笑話?!?/br> “況且……”何曉莉瞧著余清音的表情,心里不知道多痛快,“這事你本來就知道,說你放出風來也合理啊?!?/br> 她話說到這里,余清音算是明白了,這事和何曉莉絕對有關系,關系大了,她強忍著罵人的沖動,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按照這么說,你比我更有嫌疑?!?/br> 何曉莉忽的笑了,帶著些許詭異:“你說笑呢,我可是季敏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傳她的黑料呢!” 何曉莉笑:“你可不要亂甩鍋,誹謗人哦” “所以·····也是你向別人說是我說的?” “我也沒對別人說是你,我就說過這事只有我們倆知道?!焙螘岳蛴只謴土艘酝闹焊邭獍?,甚至說是胸有成竹:“大家選擇瞎傳的,又不是我的授意!” “而且······”何曉莉不緊不慢的說,“季敏那事本來就是真的,誰傳出去的又不重要?!?/br> “你故意的吧!”聽她這么說,余清音更是覺得不可理喻。 何曉莉突然停下,明亮的眼睛閃爍著微光:“是啊” 故意沒有守口如瓶,故意“以身作則”把懷疑矛頭指向余清音。 余清音說不上是憤怒還是難過,心口一股涌動的火焰肆意蔓延,燒的她想爆粗話:“你可以誹謗我,我自然也能揭露……” 何曉莉打斷她:“別急啊,要不要先聽聽這個?” 在余清音的疑惑注視下,何曉莉打開手機上的文件管理,點開一個音頻,是她的聲音 --“季敏現在是回家了還是……在醫院?”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是……”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能保證答應你今天的事不外傳?!?/br> …… 余清音瞳孔驟然收縮:“這錄音……” “巧合,我也是事后發現的?!焙螘岳蛉鐚嵳f,她可沒有未雨綢繆到這種地步,當時她在學習機上跟讀英語,她以為暫停了,沒想到巧合的沒關上,反而把她們兩個的對話錄了下來。 余清音記起,這是季敏出事那天晚上,她和何曉莉的對話的一部分,截取的這部分內容太過巧合,不僅證實了她確實事先知道季敏的事,更暗含著她一開始就不打算保守秘密的意圖,這是把她往深淵里推啊。 何曉莉把手機放回口袋,欣賞著她驚愕的表情,“怎么樣?” “你可真會算計……”余清音嘴唇泛白,她何德何能能被人如此處心積慮,“季敏可是你的朋友?!?/br> 何曉莉冷哼一聲,似乎并不在意季敏怎么辦,也不打算解釋這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隨你怎么說好了?!?/br> “這個錄音你給誰聽了?” “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對我又沒什么好處?!焙螘岳蛲蝗徽Z重心長的一副要和她敞開心扉,靈魂溝通的架勢,“所以自然要用在刀刃上?!?/br> 錄音是以英語播音為背景的,加上當時插著耳機,有很大的雜音,她不會到處給人聽,一來并沒什么用,二來抹黑余清音的同時也會惹的自己一身腥,好像她是多么壞心眼有心機一樣,還不如就這樣似真似假的讓人揣測,又沒人較這個真,也沒有實質性證據證明她的罪名,自然也就不能洗清? 見她不語,余清音想到什么,喉嚨里發出的聲音:“宋珩?你是不是讓宋珩聽了” “你說呢?” “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喜歡他,所以他有自己的判斷,僅憑這個離間我們,你怕是太自作聰明了?!庇嗲逡粞鹧b淡定的進行分析,對比何曉莉她還是有信心啊。 “你說的有道理,但若是別人讓她聽呢?比如……”何曉莉故意停頓。 她的表情實在可怖,短短的幾個字頓挫明顯,像威脅一般,對方深色瞳孔中倒映著自己蒼白絕望的臉。 余清音起了寒意,宋珩是她的軟肋。 想到他,她片刻的慌神,抬了眼皮看眼前的女生,更覺得可憎:“惡心” 何曉莉自顧自說個沒完,和這草叢林間的蟲鳴一樣聒噪。 “誰也沒有證據是你說出去的啊,大家就是猜測,有懷疑對象很正常,放心,相信你的人自然相信你?!?/br> “大家也就是壓力大了,嘴碎了點,理解理解嘛?!?/br> “都是一個班的同學……” “況且事情本來就是季敏做的,她就是活該啊,就算是你傳出去的又能怎么樣,又沒有誣陷她?!彼桓鄙蠲鞔罅x的樣子,“放心,過段時間大家都忘記了,又和自己沒關系,誰還會深究這個啊?!?/br> 她的意思是既然鍋都架到你頭頂了,你就勉為其難的背一下唄,反正又沒什么損失。 何曉莉不以為意,比起季敏,她有什么錯,她只是把真相有所取舍的擺了出來。 余清音自然不傻,搞清楚這個事情之后立馬轉身回了教室,一路小跑。 辛虧他還沒有走,背對著她正在鎖教室門,一轉身看見余清音出現在面前,他驚訝:“你怎么回來了?” 余清音呼吸還沒喘勻,緊緊攥著他的手腕,害怕極了他會走一樣。 她三言兩語的把事情捋了一遍,該解釋的解釋,該說明的說明, 聽完她的話,宋珩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揉揉她松軟的頭發:“跑這么急干嘛,我又不是傻子,正常的思考判斷還是有的?!?/br> 余清音松了一口氣,可一個個疑惑又呼嘯而至,為什么他都不問她,對于當時他的詢問她為什么要選擇隱瞞,以及為什么聽到那樣的錄音沒有第一時間向她求證…… 余清音靜靜的注視著他,他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如釋重負的樣子,難道他的性子平和到都不在意自己女朋友是否真的人品有問題,也沒考慮過她是否是受人誣陷嗎? 他實在是理智的可怕了。 她想問他程曦是不是也知道,但像什么被遏制住喉嚨一樣,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了。有什么用呢,關于程曦,她提過這么多次了。 這么多次了,他哪次放在心上了? 如果敵人什么都不做或者只做一點點,你就張皇失措,想法子百般應對,那么其實你已經喪失了主動權。 程曦與她便是如此。 她也學會了不問。 不是馬上要高考了么,學習為重吧,她這么勸自己。 “你當時怎么沒問我錄音的事?”余清音問。 宋珩想了想,回答:“忘了?!?/br> 余清音愣住,她似乎有點失落啊。 其實是害怕。 宋珩移開放在她腦袋上的手,剛要說點什么,她卻突然抱住了他。 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他一只手托起她毛絨絨的后腦勺,按進自己懷里。 余清音環在他腰上的胳膊又收緊了幾分。 宋珩無奈的拍拍她:“現在這么熱情?大夏天的也不嫌熱?!?/br> 余清音輕輕晃晃腦袋,熱啊,但甘之如飴,就像走火入魔一樣 。 似乎只有把他用力更用力的抱住,才能確定他是在自己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