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程曦

    晚自習臨近結束何曉莉才回來，而平時和她如影隨形的季敏卻并沒有出現。

    余清音心里的不安持續擴大，畢竟上午的事她也在場，也不知道季敏現在到底怎么樣了，是回家了，還是……

    放學鈴響起，何曉莉楞楞的坐在位置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扭頭看向余清音欲言又止。

    余清音索性走到她座位旁，小聲的開口：“她……怎么樣了，沒事吧？”

    何曉莉放下剛打開的學習機，點了點屏幕，暫停剛開啟的英語作文跟讀模式，手里的耳機扔在鋪開的書上，她也懶得裝了，厭惡的神情呼之欲出：“不管你的事?！闭f完這句她頓了頓又說，“季敏她什么事都沒有，今天的事你就作當不知情?！?/br>
    何曉莉的語氣里帶著極大的敵意和銳利，讓人聽來極不舒服，見余清音不說話，她繼續訓斥的語氣，不耐煩的說：“我說的你聽到沒有？別一副假惺惺的樣子行不行啊你？”

    余清音對她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她現在只關心季敏的情況，于是反問道：“季敏現在是回家了還是……在醫院？”

    何曉莉見自己的話不被理睬，怒道：“我說的話你沒聽到是……”

    “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也不能保證答應你今天的事不外傳?！庇嗲逡舨幌牒退镀ぷ?，她心里有自己的判斷。

    何曉莉思量了片刻，不情不愿的語氣：“還在醫院”她壓著聲音繼續道，“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她……她是被你撞傷的，你可是有責任的……”

    倒真會砌詞狡辯，余清音只覺得可笑又諷刺：“撞到她的人是誰，你不最清楚嗎？”

    “你……余清音你還真是伶牙俐齒?！北淮恋酵刺?，何曉莉臉一白瞬間猙獰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若不是教室里還有人在，余清音估計她一定會撲上來撓自己一爪子。

    她一改剛才的虛張聲勢，佯裝淡定的抱著胳膊，下巴揚了揚，頗有氣勢的哼：“胡說八道”

    “她……”余清音咽下想說的話，換了個方式緩聲又問：“她近期是不是不會來學校了？”

    本是試探性的一句話更是讓何曉莉如臨大敵一般，她睜大眼睛瞪著余清音，惶恐不已：“誰說的？你，你胡說什么……”

    余清音心里已得出了答案，心底尚有一絲絲惋惜，季敏竟把自己弄到這般境地。

    “放心吧，我自然有分寸?！庇嗲逡粽f完轉過身要離開。

    “哼，用的著你假好心？”何曉莉必然不領情，冷嘲一句。

    “沒你好心”余清音頭都沒回撂下了一句話，也懶得在這找不痛快。

    身后的何曉莉卻仍咄咄逼人，她一把拉住余清音的胳膊：“余清音，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讓人討厭！”

    余清音笑了，語氣平靜的問：“你指哪方面？”

    何曉莉悄無聲息的環視四周，所幸班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把本來就已經很低的聲音繼續壓低：“你以后不要再糾纏宋珩了，不然有你后悔的！”

    “糾纏宋珩？你是指我，還是在說你自己？”余清音故意反問她。

    何曉莉的臉紅一片白一片，口不擇言的吐出毒液：“自作多情！”

    她眼中的怨恨和微微揚起的下巴讓她那張平時掩飾完好的鋒芒顯露出來，本應無暇單純的少女臉上竟透出昭然可顯的刻薄。

    她是在宣泄，也是在試探。

    果然，之前所有的針鋒相對的根源都在這里，余清音轉過身，直直的看著她：“我才希望，你離我男朋友遠一點?！?/br>
    她語氣輕緩，聲音不大卻足夠掀起狂風巨瀾。

    何曉莉嘴角顫抖，逼著自己不去承認，扯了扯嘴角問：“你男朋友……是誰？”

    “宋珩?！?/br>
    何曉莉并沒有眨眼，眼皮卻在輕顫，眼神像將對方生吞活剝了一樣，這個眼神余清音印象深刻，因為不久之后的她也這樣看過別人。

    可是讓余清音沒想到的是，那天校醫院長廊劍拔弩張的場景，竟是她在學校見到季敏的最后一面，更甚的是這件事簡直像一個巨大的暗線，無意引禍，卻伏筆暗藏，直至導致了她年少的感情走向分崩離析。

    從那天以后季敏就請了假，短假變長假，遙遙無期，后來班主任都默認了她的退學，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在此時，除了她和何曉莉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季敏退學的真實原因，眾說紛紜，但索性沒人惡意揣度。

    她們二人也都選擇三緘其口，一套一套的試卷，一遍又一遍的做題，所有的好奇和猜忌都被學習和高考磨得渣都不剩。

    下午的第三節下課鈴剛落，周菲風一樣的奔向廁所，余清音也放下了手中的筆，邊揉著酸疼的手指邊抬起頭，剛好看見宋珩從自己位置上走出來。

    她的位置靠近他必然經過的走廊——往常他經過她身旁，會不經意的蹭下她超出桌子邊界的胳膊，偶爾也會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輕拍下她的頭然后若無其事的離開，有時候她也搞怪，在他走過她身側的那一瞬，突然抓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的用力兩秒的時間，然后迅速撤回，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翻書做題……

    她真是喜歡死了這種美好又曖昧的小動作。而此時，周菲不在，后面一排的男生都趴在桌子上夢周公，這是大好的時機！余清音心里早已在雀躍著下一刻他的到來，她低下頭，尖尖的虎牙輕輕扣著下唇，翻了翻英語試卷，余光卻在捕捉他的身影，而這一次她失算了，這一次她的余光并未等到他的駐足，只有他一閃而過時，步履匆匆翻動的衣玦。

    她的心意他并未知曉也并未有所動。

    待余清音扭頭再尋宋珩時，他已經走到教室后門處，輕輕推開走了出去，她側著頭，分明看到了門外等他的人是程曦，她來找他了？

    余清音轉過身子，繼續盯著翻開的數學模擬題，目光無比認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又側頭望向窗外，能看到兩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她晃神，十分鐘，600妙，不到三首歌的時間，為什么這么長，什么事情能說這么長時間！她每在心里默數一個數字，就有嫉妒的小火苗加倍煎熬著她的理智。

    她似乎對這個感覺很熟悉，幾個星期之前她在辦公樓門口見到程曦的時，她也是這樣心神不寧……

    那天她看到程曦出現在學校里的第一反應——她要轉學回來了？

    可是宋珩不是說她隨著父母一起去了A市么，也沒聽說英語老師回來的事啊，當時她安慰自己只是看錯了。

    而事實是上次校醫院兩人的出雙入對，今天的窗外密語，怎么看怎么不尋常啊，她也詫異于自己對程曦過重的警戒心，可是……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有好多次她都想好好問問宋珩，但又覺得不合適，覺得自己像個神經質一樣，草木皆兵，而且他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嘛，追問男朋友的前任是分手的催化劑，宋珩剛說的！

    宋珩只和她說過，程曦這次回來只是為了高考，他們并未有過多接觸。

    他的言辭堅定讓她覺得自己擔心的事只是她一個人的無端猜測，久了她也就快忘記了校醫院那個無波無瀾的插曲。

    可為什么今天……哦對了，余清音記起來前幾天她看到程曦進了七班的教室，她們現在，教室還在同一層樓……

    她之前沒談過戀愛，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怎么做，她只是覺得莫名的不安和煩躁。

    所幸距離上課還有三分鐘的時候，宋珩回了教室，見他推門而入，余清音立馬趴下裝睡。

    下午的時候，余清音和周菲兩個人吃過飯回了教室，晚自習的預備鈴剛響起，周菲準時放下手機，收拾著書包，打算逃課。

    余清音本來心事重重的樣子，見她要走，突然一臉嚴肅的攔住她，說她想和她一起逃！周菲用僅有的一絲理智勸慰她：“你確定？班主任發現的話可能會剝了你的皮”

    “他早就想剝了我的皮了”余清音眨著眼睛看著她，“不是還有你這個共犯陪著嗎？”

    周菲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邊看邊點頭，近墨者黑這話果然不錯，你看看她這不是把一個老實巴交的乖學生帶跑偏了嗎？

    趁著上課鈴沒響，兩人迅速的逃離教學樓，在周菲的帶領下，她們在cao場西圍墻那里駐足，余清音疑惑：“這是……要爬墻？”

    “不然呢？”周菲說著蹲下把鞋帶系緊。

    “你這是要去干嘛？”

    “出去吃火鍋??？北街那邊開了個新店，今天滿一百減五十……”

    余清音腿有點打顫，她以為周菲每天逃課只是回宿舍睡覺的，沒想到業務還挺繁忙的！

    “你自己嗎？”

    “這不還有你呢嗎？哦對了，陳鹿鳴已經在外面了，一會兒來接應咱?！?/br>
    “陳鹿鳴？”余清音眼神有了八卦的意味。

    “咦……別用這么猥瑣的眼神看我啊”周菲嫌棄的不行。

    “唔……老牛吃嫩草”

    “狗屁，我們倆純潔的狠……誰像你……”嗯，純潔的父子情，周菲言一本正經的解釋，忽而又發現自己的關注點不同：“誰老牛誰老?！?/br>
    余清音哦了一聲，開始裝聾。

    周菲以一副你這個狗東西的眼神審視著她。周菲把書包背好，踩著圍墻上凹進去的幾個小洞，輕巧的翻上墻頭，看她的身姿，怕是個慣犯了……

    因為是cao場邊上的圍墻比別的地方矮了不少，又加上這些人為階梯，對于周菲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看著陡峭光滑的墻壁，余清音心里掙扎著，聽著周菲的催促，她牙一咬，腿一抬，正打算往上爬……

    “余清音！”

    她剛一揚胳膊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臟猛的一跳，只覺得背后一陣冷風襲過，這種恐懼程度絲毫不亞于晚自習偷偷看被班主任逮到。

    她慢慢的轉過身子，宋珩頎長挺拔的身姿眼簾，四目相對，無比尷尬。

    墻頭的周菲一看來人，大喊一聲“我的媽呀”毫不猶豫的扭頭跳了下去，無情的拋棄了余清音。

    余清音本來覺得害怕，又想到他今天下午的所作所為，突然有了底氣，先發制人：“你來干嘛？”

    宋珩直截了當：“回去”

    余清音穩了穩打顫的聲音：“我不”

    宋珩目光灼灼，半晌才說：“逃課出去干嘛？”

    “去……去吃火鍋”余清音本來想說關你什么事，奈何被盯得實在害怕，只得怕死的老實回答。

    她轉過身子，抬頭仰望著墻頭，她在墻里頭啊，自由在墻外頭！

    宋珩拉住她的一只胳膊，兩人僵持著。

    “你來是要阻止我的嗎？”余清音退后幾步，貼著墻，硬氣的回他：“我我不會回去的，我這是在逃課?！?/br>
    隔著微昏的暮色，宋珩似嘆了一口氣：“我是來陪你一起去的？”

    “哈？”

    余清音本來以為他會言詞斥責她的行為，誰料想……學霸勸學渣迷途知返的情景變成了兩個人狼狽為jian的爬墻逃課……

    看著宋珩麻利的動作，余清音心里有了判定，這怕也是個老手。

    索性圍墻不高，在宋珩半抱半接的接應下，余清音安全著陸，上學生涯中第一次逃課經歷拉開了序幕！

    憑著周菲提供的微弱的信息，兩個人一路尋到了那家火鍋店，宋珩鎖著眉，他真的懷疑她是聞著味找來的……

    看到余清音把宋珩也領來了，周菲嚇的差點沒跪下，有一種班主任不時就出現在他們背后的恐懼感。

    還是陳鹿鳴善解人意，他看周菲夾rou的筷子抖三抖，怒其不爭的安慰她：“放心吧，別看他學習好，他以前啊，逃課打架泡吧一樣沒落下過……”

    ……

    宋珩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帶錢了嘛？”

    “帶帶……了手機”陳鹿鳴說完又覺得不對勁。

    宋珩：“今天這頓飯你付……”

    余清音：“服務員，再來一份毛肚……”

    周菲：“再加兩份蝦滑……一份腦花！”

    陳鹿鳴捂緊了口袋里的手機：“……”撐死你們。

    復制粘貼一樣的日子終于迎來了一絲曙光，馬上要元旦了，明天下午就放假，接近三天的假期使得整個教學樓隔著老遠都能嗅出一絲人心欲動的期盼。

    周四下午放假，兩人照例一起回家，公交上余清音塞上耳機聽歌，宋珩也帶著耳機，但兩人聽不到一起去，她在聽音樂，而他在聽英語新聞。

    之前說好的，周末和節假日宋珩都會抽出半天時間幫她補習功課，然后順理成章每次都是書桌開始床上結束。

    明顯的余清音今天興致缺缺，宋珩看出來了也沒當回事，哪次不是她喊著鬧著不想不愿意的，結果還不是被他三下兩下撩撥的不能自已。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宋珩這次連書都沒掏出來，直接把她摁在墻上，不輕不重的吻著她，上下配合剝著她的衣服。

    余清音掙扎著扭開頭，躲避著他的吻：“不是補習么？”

    “……做完再補”宋珩呼吸重了重，不為所動，繼續手上的動作。

    余清音抬手推了推他，不滿：“你怎么……這么急……”

    宋珩把頭從她頸間抬起來，一直手撐在墻上，下身還若有若無的壓著她：“好久沒開葷了……”

    “唔……”這是理由嗎？

    “一會兒你別哭著求我……”

    余清音興致懨懨的抱怨道：“有你這樣幫人補課的嗎？”

    宋珩振振有詞：“不好嗎？你數學提高了不知道多少！”

    他抵著她的額頭，突然又說：“昨天程曦……”

    “她來找你了，我看見了”

    看她別扭的語氣，宋珩笑笑，揉著她的頭發：“你放心，我們倆沒什么的?！?/br>
    “哼”余清音別過頭，信你的鬼，狗男女！

    “你們現在關系很好嗎？為什么……”余清音思索著措辭，謹慎的問出口：“為什么來往的這么頻繁！

    “一般吧，就是普通朋友”

    “可……說不準她還喜歡你??！”

    宋珩眸子閃過什么什么東西，忽的笑了：“更不可能了，她哪可能還喜歡我！”有沒有喜歡過他都不確定呢，當時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她才知道十五六歲，整天傻了吧唧的，除了學習就是上各種特長班，自己半忽悠半哄的才把她追到手……

    宋珩點了點她的鼻尖，揶揄她：“你怎么這么喜歡吃她的醋！”

    還不是因為她是你的初戀，現在又整天出現在他們中間，余清音剛要反駁，只見宋珩把她的外套扯下來扔沙發上，直接打橫抱起往臥室走：“胡思亂想！”

    “你老老實實配合，天黑之前就能完事，不然你今天晚上別想走了”他聲音壓低，透著股子威脅的氣息。

    余清音立馬老實了，也不掙扎了，反正出力的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