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28
河神28
說來也奇怪,隨著他的念誦,祠堂中忽的起了一陣陰風。 供奉著神令的高臺上點著一排排蠟燭,燭焰在風中飄搖跳躍,拉長的影子投射在四壁上,幽暗與昏黃交織,如同混沌的夢境降臨。 陸寒深一直在掙扎,此時力道越來越小,他的思維慢慢遲滯,動作也一寸寸地放緩,那高臺上的神令一忽兒放大,一忽兒變小,一下出現在他眼前,一下又遠遠退后。 那是什么 他本能地覺得那東西與自己有著聯系,之前剛踏進祠堂時他就感覺到了,那是一種冥冥中的親近。 難道他真的是河神,不,不是他極力抗拒這種推測。他不是神,更加不想做陸家的傀儡,如果所謂的復蘇需要瑤瑤的性命來祭祀,他寧愿死的是自己!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痛苦與苦澀漫浸上來,他只能躺在這里,無力地等待命運對他的宣判。 從一開始,他便沒有過屬于自己的東西。人生、選擇所有的都已既定,如果說這二十余年的時光中,他有過一次自由,那就是喜歡上那個女孩。 哪怕她也是家里選定的新娘,他的祭品,但他的心意不會為人左右,想追隨著她,甚至第一次產生了離開那方小小天地的念頭。 不由自主地,陸寒深想到了那只飛過院墻的紙鳶。 被結實的繩索牽引著,最終紙鳶還是會墜落下來,墜入無盡的深淵里。 如果有一個人要淪陷進黑暗中永不醒來,他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因為他一直在不停地掙扎,陸霆一開始還想壓制他,見他始終只是徒勞,加之注意力也被陸維奇吸引了過去,漸漸放松了警惕。 就是這樣,快了,快了馬上就是他的機會 咒語冗長,陰風獵獵。陸維奇的念誦聲越來越大,那些燭火搖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燭火映照得高臺上的神令明明滅滅,它就在離陸寒深幾步遠的地方,只要他趁人不注意跳起來,就能一頭撞上去。 終于,陸維奇的嗓音驟然拔高了一個調門。咒語戛然而止,他的聲音尖刻如同夜梟:李mama! 與此同時,趁著陸霆看向李mama的機會,陸寒深用盡全身的力量霍然跳起。他的身體狠狠撞向了高臺,神令在燭火下反射著寒光這塊不規則的像是碎片一般的東西,有棱有角,足以殺人。 嗯?!陸維奇仿佛被扼住了喉嚨,目瞪口呆。 但陸寒深也看見了教他心膽俱裂的一幕,得到示意的李mama拿起瓷盅,掐著瑤姬的下巴,把一整碗藥灌了進去。 不! 唔! 他目呲欲裂,咽喉撞在棱角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濺而出。 藥一入喉,劇烈的疼痛燒灼一般涌上來,女孩難以忍耐,痛苦地呻吟出聲。 是藥,那碗墮胎藥為什么,為什么她和陸寒深都不知道,這正是獻祭的一部分,孩子和母體是兩個生命,要分成兩次步驟,陸維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浪費那碗藥。 在那一蓬鮮血飛濺時,她的身下,也慢慢涌出了刺目的色澤。女孩蜷縮著,呻吟變成了嘶喊:孩子我的孩子 她睜開眼睛,看到陸寒深軟軟地落在了地上,寒深寒深! 可她什么也說不出來了,生命急劇地流失,視線飛速黯淡。砰咚!神令從高臺上掉落下來,骨碌碌的在地上滾了一個圈,停在了陸寒深的腳邊。 但那似乎已經是一具尸體,血液匯集成水泊,不是殷紅,而是近乎黑色的深濃。神令就落在血泊之中,衰朽的味道交織著活人剛剛逝去的生機,妖異得駭人。 爹 在場驚呆了的三個人里,陸霆第一個發出了聲音。怎,怎么辦?他抖得如同篩糠,怎么辦 該死的,該死的陸維奇神經質地喃喃自語,他從未預料過這種情況,現在連河神都死了,雖然祭品還活著,儀式也徹底失敗。 不管怎么樣,先把神令拿回來。他定了定神,剛準備彎腰去撿血泊里的神令,忽然,一道光芒閃過 接二連三的銀光噴薄而起,如同月華墜地,銀霜遍灑。 光芒之中,陸維奇看到陸寒深和瑤姬的身上也分別升騰起了一道光束,難道他又驚又喜,下意識后退幾步,儀式還沒失??? 三道光束,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團。那光原本并不刺目,可在場三人只覺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見了。光團閃爍著,如鳥投林,投進了陸寒深的身體。 一瞬間,僵冷的心臟跳動,停滯的血液流淌,沉寂的記憶終于復蘇。 記憶長河中,許多碎片飛快閃過。大樹、月華,還有一次又一次,從混沌中蘇醒的少女。 如同那一雙黑瞳,男人睜開了眼睛。 光芒里,一個人影慢慢浮凸。他的長發不知在什么時候散落了下來,破開火焰一般的銀光,在來自混沌的寒風中獵獵飛舞。 一個龐大的虛影在他身后翻涌,那是一只巨獸。 是,是河神! 陸維奇早已跪在了地上,陸霆和李mama瑟瑟發抖著一起跪伏于地,根本不敢抬頭。只有陸維奇稍稍壯起一點膽子,他在先祖的筆記里看到過記載,當初神廟里的神像還未垮塌,那神像就是一只獸! 河,河神大人,他的臉上滿是狂喜與迷醉,恭敬地以首觸地,砰砰磕頭,您是來庇佑陸家的嗎,河神大人,河神大人 河神? 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陸維奇面前,他正是陸寒深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瞳之中,光影交織、黑白變幻,最終化為兩片毫無光芒的幽暗,如同深不見底的潭。 他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揮了下去 吾名,風駿。 (P O P O 原創市集獨家發表,) ===================================================== 來吧揍我吧【躺平